武凌烽难为情地低下头挠着后脑勺,慢吞吞笑道:“嘿嘿,今后你少了一个先生,却多一个哥哥了。”
江月荷瞪他一眼,怒嗔道:“谁稀罕!”
日期:2013-12-11 18:37:00
女子学校的学生许多都出身于富商官宦之家,死去的梁语燕和唐文隽也不例外。尤其是梁语燕,她的父亲是明洲城内家财万贯的布商,他创办的江南织布坊是省内最大的布厂,连明洲城的知府都要敬他三分。
梁语燕虽然是梁家的第四房小妾所生,上面还有兄姊三人,所以自小到大并不很受重视。可无论怎么说,她也是梁家的千金小姐,现在竟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官府就勒令学校停办整顿,一些胆子小的学生也陆续地领了退学手续,家里来人接了回去,再不想到学校来念书,只等着年龄一到,就唆媒婆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早早嫁人生子,终此一生。
离得近的学生也暂时回了家,学校里只剩下一些家离得远又不想退学的学生。武凌烽到楼上领了教书的工钱,背着行囊慢慢走向江月荷的斋舍,忽而又想起师父临终时的遗言,叹了口气,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怎么?你也要走?”他推门而入,见江月荷也在收拾行李,不免惊诧道。
“是啊,不过并不是要退学,我跟校长请了长假,打算回家去看看母亲。”江月荷轻描淡写地说,心里却想到继父凶暴的样子,收拾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家里没来人接你吗?”武凌烽以为江月荷也像其他人一样出身富贵,家境显赫,于是脱口问道。
江月荷的手停了一下,动作变得更加缓慢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说道:“用不着别人接,我自己来的也能自己回去。”
武凌烽见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你家在何处?”
“兖洲。”她淡淡地答道。
“兖洲?你是说鲁南的兖洲?”武凌烽听她吐出这两个字,怎么也无法像她一样平静了。
江月荷盯着他的脸,一字字地重复道:“是的,兖洲。”
“鲁南离明洲城千山万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这儿?”武凌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哪里会知道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若走水路,便不太远了。”她背着身收拾东西,语气依然很平和,收拾完了,转过身来,看见武凌烽背上的包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也要回道观了?”
武凌烽点点头,又摇摇头,猜不出她到底什么心思,只好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我先送你回家去。”
江月荷回身又去摆桌子上的书,根本没听清他的话,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
武凌烽没料到她会答应,心花怒放地说道:“你快些收拾妥当,临走前我们去大吃一顿!”
江月荷困惑地瞅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两人各自背着行李,踏着古迹斑斑的石阶,武凌烽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隐在薄雾中静谧美丽的校园,恐怕此生不能再见,心中万千凄然。
他们在城中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道明洲的特色菜,辣子酥鸡,水煮豆腐,板栗菜心,腐乳冬笋。菜肴摆满一小桌,江月荷却没什么胃口,见武凌烽只顾盯着桌上的饭菜大吃大嚼,心内埋怨他薄情寡义,话也不愿多说,一顿饭慢慢腾腾地吃了半个多时辰。
离开饭馆之后,两人默默地向北行了半里路,武凌烽想跟江月荷说说话,可几次话到嘴边都看着她的冷脸硬憋了回去。快走到城边的渡口时,江月荷停住脚步,缓缓开口道:“送行千里,终有一别。再往北走,离你的道观就更远了。”
武凌烽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过了好一会儿,才怨声道:“不都说好了嘛,我送你回去!”
江月荷一听,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突然想起武凌烽在斋舍小声说的那句话,一定是自己当时心情烦乱,没听清他说什么就糊涂地答应了。
武凌烽见她没什么反应,鼓起勇气上前拉住她的手,往渡口的方向边走边说:“反正你这次赶不走我,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江月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但因刚才的紧张难过,现在突然松懈下来,竟觉得脚下绵软无力,手上一点挣脱的力气也无,就这样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日期:2013-12-11 18:39:00
两人买了船票登上一艘白色的客轮,武凌烽从未坐过轮船,如今坐的还是又阴又暗,空间狭促的末等舱,行在江上的时候尚可,等船到了长江入海口,换乘了大船又是末等舱位,他便觉得头晕脑胀,胃里翻江倒海,十分难受,只能运用内功勉强支撑住。
出了长江,又入大海,不知坐船一共行了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驶进了鲁南的一个港岸。
下了船,两人随便找个小摊子吃了点东西,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江月荷提议道:“我看还是不要住店了,反正在船上歇了几天,一点也不累,不如连夜赶路吧?”
武凌烽虽然坐船坐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往下一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只有垂头丧气地答应道:“也好,我正觉得浑身没劲,想运动一下抻抻筋骨呢。”江月荷并不知武凌烽晕船,总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船舱,还以为他在习惯性地打坐。
两人提着灯笼沿着镇外的驿路走去。皓白的圆月挂在中天,在广袤的大地倾泻下苍白的月光,遮盖住灯笼昏黄暗淡的光,只剩地上微薄的残影。
北方的夜空似乎比南方更加深邃辽阔,前方的道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武凌烽抬头一看,原来已经走上一面缓坡的山路。
身边的树木草丛渐渐多了起来,头顶的月光也被树枝遮得时隐时现。武凌烽刚想叮嘱江月荷小心走路,却听前面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悲凄的歌声,立即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静悄悄地潜进密林,只见林中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士拿着引魂幡,唱出的歌词悲天怆地:“幽魂弃山野,白骨枕荒丘;家中老爷娘,眉鬓似霜白,黄土掩半身,无人为送终;尤怜堂中妻,半生遗悲凄,雁走花枯谢,阴阳两相隔;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今有引魂人,至汝身死处,牵汝孤魂回,裹汝尸骨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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