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李军的时候，李军开始以为是燕子赌气的，梗着脖子嚷嚷：“离就离，谁怕谁？”燕子平静地公布了家里的存款情况：“这所有的钱呢都在这里，不管多与少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是同意把房子一起买了，所有的收入平分呢？还是一人要钱一人要房子？你选择。”

　　李军没想到一向软弱的燕子这次是来真的了，这突然的决定让他有些慌神：“我不想离婚。”
　　燕子摇了摇头：“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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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军大声质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有野男人了？我早就感觉你不对劲了，你说是不是？”

　　燕子淡定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这些事跟你有关系吗？”
　　话音刚落，李军气急败坏地狠狠给了燕子一拳，燕子瞬间眼睛直冒金星，她并没有发火，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微笑着说：“呵呵，你永远是你，我不会再看错。”
　　冲动过后，李军意识到自己错了，说了很多挽留的话，还给晓红打电话，也找了他最好的哥们劝燕子。可是燕子这次决心已下，她已经无力再在这个窒息的围城里面纠结了，她要彻底摆脱这个牢笼，飞向自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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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吃的最后一顿散伙饭是卤煮火烧，这是燕子至今记忆犹新的北京美食，在他们曾经和那帮民工一起打架的那个寒冷的冬夜，李军用三轮车拉着受伤的燕子去吃的第一顿最奢侈的晚餐，就是一碗卤煮火烧。

　　那是一个简陋破旧的小屋，生意好极了，还要排号等候。后来因为城市改造，马路扩建，早被当做违章建筑拆除了，而那份温暖的记忆深深地印在了燕子的脑海里。
　　说来也真是怪，两个人不做夫妻的时候，居然也不吵架了，在饭桌上还彼此谦让起来。李军一改往日的暴脾气，温和地给燕子夹菜，还把自己碗里的火烧挑到了燕子的碗里，因为多年前的那个夜里燕子也是不吃肥肠、却把火烧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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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忙碌的李军，燕子的眼前浮现出了十多年前那个一头卷发的大哥哥，他正微笑着从马路对面端着一碗像泔水味道的豆汁走到自己面前：“有哥在，别怕，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到对面那个小商品摊位去找我，哥收拾他。”
　　有“哥”的感觉真好，有“哥”的日子简单而快乐，而当“哥”变成了“老公”，所有的简单就变得复杂，所有的快乐灰飞烟灭，能抓住的却是些伤痕累累的记忆碎片，再也无法修补。
　　他们像两颗星星，划过固有的轨迹回到起点，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那个“哥哥”再也无处寻觅。燕子最终没能忍住，千言万语已经无力诉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漫过抽搐的鼻翼，从脸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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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切，她有一种如实重负的感觉，约了晓红一起吃饭，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她。晓红感觉很震惊，虽然知道他们经常吵架，但是没想到事情真的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晓红很吃惊地问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吗？你说说。”

　　燕子平静地说：“是真的，我压抑的太多了，如果都说出来，估计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了。可是我不想对你说，也没有对我妈妈讲过，当初是自己选择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不想让我的亲人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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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红想想说：“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通过他对家人也是如此冷漠可以推断他的性格跟童年经历有关系，被父母送回老家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从小就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对自己没有自信，形成一种逆反心理。当看到你各方面都比他强，他就很自卑，和你敌对是因为他那大男子主义思想里的那点可悲的虚伪，她害怕失去你，她不懂得爱情应该怎样呵护，而是极力想粗暴地控制你。其实他是心虚的，他比你更没有安全感，在他的意念里你随时都会离开他，所以他焦虑、偏执、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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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伸出大拇指：“哎呀，这名牌大学毕业的就是不一样啊，你还别说，他认识的这几个女人真的都很一般，要文化没文化，要长相没长相，就说小马吧，在餐厅当服务员连在大厅点菜的资格都没有，而是在后厨洗碗。你可能真是分析对了，他在她们面前找到了一种他认为的尊严和自信，能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可是、、、我总不能强迫自己为了适应他的“控制欲”而回到只会“厨房洗碗”的状态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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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燕子决心已定，晓红顾虑重重：“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这样匆忙离婚了，大宝怎么办？你把房子给了他，你住哪里啊？”
　　燕子说：“因为家里几乎天天吵架，我也是为了孩子一直忍受到现在，总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其实这个环境并不利于孩子成长的，儿子性格孤僻也跟这有很大关系。我选择判给他的原因是孩子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希望他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自己没有个固定的职业和住所，我不能让儿子跟我一起漂泊。”

　　听到这里，晓红情绪激动起来了：“你吃亏就吃亏在总是为别人考虑，到现在被人家挤兑出来了还是这样子，那房子可是你买的，就这样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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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说：“我必须这样做，不为李军是为大宝考虑，李军岁数大了，又没有正经工作，如果把房卖了，他是没有能力再买房的，他和孩子住哪里？”

　　晓红声音更大：“那你呢？你住哪里？”
　　燕子依然很淡定：“房子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就是个居住的场所而已，功能跟旅馆差不多，公司生意不错的，我需要坚持，以后没有牵绊了我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做事情，或者再开辟几个城市。我暂时可以租房住，晓伟说得好：房子永远只是个房子，有爱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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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红还是有些担忧：“你已经不年轻了，离婚了，你将来找个什么样子的？你就保证再遇到的人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吗.？就会比现在过得好吗？”
　　燕子说：“我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可能很幼稚，经历了这次婚姻，我对自己有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了解。人的一生太短暂了，生命的终点我们无法选择、但生命的过程我们是可以掌握的，我没有觉得我是个失败者，我会以初恋的心境去相遇我心中完美的爱情，我相信我会等到懂我的那个人出现，哪怕白发苍苍。如果遇不到合适的，我宁可自己过，也比两个人相互折磨强得多。”
　　看着一脸坚定的燕子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晓红小声说了句：“也许，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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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取离婚证的那天，虽然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一刻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哭了。
　　她沿着那条马路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来到了一处高楼，她从楼道一圈一圈地往上旋转，居然爬到了一座20多层高楼的顶层。这真是个望远的好地方。

　　燕子趴在楼道的栏杆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马路上排成长龙的汽车像是穿在一根细线上的蚂蚁，一阵风吹过来，带走了空气中的燥热，留下了短暂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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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边的天空，有一片通红的晚霞，把云彩映衬成五颜六色，好灿烂。燕子突然好想家，想妈妈，想二姐，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喂、、、喂、、、你找哪个？”
　　燕子哽咽着半天没有说话，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声音。她定了定神再一次拨通了号码：“妈妈，是我，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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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激动地说：“哎呀，燕儿啊，你都好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你啥时候回来啊？你们都好吗？”
　　“好。”
　　“大宝呢？学习好吗？听话吗？身体好吗？”
　　“好”
　　“父母呢？身体还好吗？”
　　“好”
　　“李军呢？你们都很好吗？”
　　“、、、好”
　　“燕儿啊，今年春节你回家吧，我今年养了一头大肥猪，至少有300多斤呢，回来我给你炖猪尾巴，都给你攒了好几根了，你二姐、、、、、、。”
　　没等妈妈说完，燕子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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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燕子格外美丽，她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长发飘飘，妩媚动人，站在某一幢最高楼的顶端，所有的风光尽收眼底。这个曾经让她迷茫、彷徨、恐惧的城市，已经不再那样神秘莫测，高不可攀，一改往日的威严孤傲，安静地躺在她的脚下，像一块块积木搭建的玩具。
　　当初为了融入这座城市，燕子经历了切肤之痛般的蜕变，如今是走是留已经跟这个城市是否能够接纳她无关，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没有了房子、没有了金钱，她收获了成熟和坚定，犹如舍弃了一大把金子，收获了点石成金的手指。
　　没有了婚姻、没有了家庭，她收获了淡然和睿智，犹如一棵顽强的野草，顶开了头顶的石头，朝着太阳的地方伸展。
　　她不再是曾经那只柔弱的燕子了，她是生活的强者，已经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主宰这个高傲的城市。
　　北京——这个有着无数迷人光环的天堂，不管在这个城市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它仍然以独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追梦者从遥远的地方向他涌来。
　　就像第一次出门一样，燕子回头朝着南方天际的那片云彩做了次最深情的凝望，那是家的方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