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莲.兰生: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39节作者:
灵小枢 翎鹜不住痛苦惨叫,听来像透地府十八层里遭受酷刑折磨的冤魂,徒令人闻风丧胆:“啊,啊……我为玄后忠心效劳,她决不能害我……”施杖宫人似乎是打得上瘾,她越是哀嚎,他的庭杖就落得越加狠快。
翎鹜已经疼得再喊不出来,她如毒蛇般淬毒地盯着兰生与潋素,扯出狰狞诡笑道:“妍妃,是你……是你从中作梗,对不对。哈哈,我就算是化作厉鬼都不会饶了你……哈哈”她笑得很低很低,但是格外阴鸷森冷,听得兰生全身孔窍都在颤抖。阴笑不了不久,她便断气。
“嘶……”绣花针尖扎在春葱白指上,血珠渗红本该柔白的新绣白玉兰,疼痛方把陷入无边回想的兰生扯回来,无须再被可怖的回忆煎熬。想来已经过了许多天,但一旦忆起翎鹜怨毒的眼神仍像是寒天饮冰水一般冷透了人心。
潋素拉过她冒血的指头,用自己的丝绢替她压着,道:“呀,这么大一个人啦,还那么不小心,这刺绣还是刺指头啊,好端端的白兰都染红了。”
染红了不正好么,那带着刺目腥红的白玉兰花像透了沾染鲜血的自己,先是珣妃再是施翎鹜。没有一个缪兰生,她们都不必丧命。“也不碍事的,由着它吧,倒是你的帕子都玷污了。”兰生翻开潋素的丝帕,又多添了她造的血污,不禁黄花憔悴,摇头叹气。
潋素执拗将手绢裹住她针口,继续施力:“帕子是个死物,污了可以洗回来。你的心里头留了根刺,不拔出来一直留在原地,时不时地扎一下,净是淌血也是要人命的。施翎鹜的死总算她自找,害人之心不可有,她偏偏漆黑了一颗心,加害别人换自己前程似锦,这是老天爷的慈悲也决不能容忍的缺德事。况且她今次大难不死,以后也会食髓知味,毁了更多无辜的女子。现在倒好,不致恶贯满盈时早些重投轮回,指不定下辈子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哎,反而料不到玄后下手如此狠毒,赶出宫不就得么,还要杖毙,更是一并牵连了你。”
潋素用足手劲,兰生松脱不得,亦怕她要生气,由得她照料:“怨玄后下手重,倒不如怪我下药猛,一旦涉及玄帝雨露,饶是玄后平日里能装出多人品贵重、高雅端庄,也要化作夜叉修罗。仅我一宫婢飞上枝头,她已要恨得捶胸顿足,若再多一个施翎鹜,怕她要憋出个五脏内伤出来,她必容不得翎鹜活命。更莫提什么牵连了,她挖空心思都不想玄帝往汀兰殿里走,觑准了机括哪还会心慈手软,禁足已是最好不过了,我乐得闲暇度日,总归能摘下面具以真容对人。”一席话下来,虽然仍是良心不安,但潋素悉心开导,仍要凄风苦雨的样子,二人均不会好受。轻扯丹唇,贝齿外鲜,笑弧浅浅,杏眼弯弯,得见倾城春风带笑。
日期:2013-01-12 19:01:39
第十八章:殿门半启,三寸日光(上之二)
潋素扁扁菱嘴,长嗟短叹若那宿空房、秋夜长的深宫闺怨般:“如今你的真容能对的人就只剩我了,虽说借禁足能将心怀不轨的宫婢们都给退回了内务司,不必老藏着掖着。可是如今汀兰殿里就只有我们俩人,怪冷清的”愁容刚下眉头,水灵笑眼一转,咥笑如猫道:“你再给我说说你跟国师的故事呗,我闲得慌。”
兰生加深浅笑,用被她以丝绢绑成蝴蝶结的葱指,戳着她的酥嫩的粉颊:“潋素姐,你把那当床头故事了?不听就要犯失眠么,不说,不说,我再也不说了,你耳朵不起茧子,我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去去去,得空了找戍守大门的侍卫大哥,爱聊什么聊什么,别在我跟前小麻雀似的多嘴。”
潋素手掩俏脸,佯装落泪呜咽道:“你现在是嫌弃我聒噪了,是不是?呜呜,我要水淹手帕交。”玉手云开,底下竟然是带着银铃笑声的如花笑靥。
见她这般淘气打趣,兰生不禁被哄得乐开胸怀,若飞若扬. 蛾眉颦笑道:“呵,我打小是泅水的弄潮儿呐,任你水漫金山,我也入水蛟龙,呵呵呵。”自己哪里什么会泅水,其实是连水都不敢碰的旱鸭儿,不过逗着她玩罢了。
忽闻一阵悠然歌声,二人言笑戛然而止。
曲调只是一记耳熟男声清吟,无有丝竹偕同伴奏,且留心静听歌意,在唱道:
深谷里堆积的白雪,
是巍峨的高山的装扮,
莫融化呀,请你再留三年。
深谷里美丽的鲜花,
是秀美的深谷的装扮,
莫凋谢呀,请再盛开三年。
家乡的俊美少年,
是那阿妈心中的温暖,
莫离开呀,请你长往不散。
莲他又在外面唱着曲儿经过了,她记得这个,这是他母亲最爱唱来哄他入睡的家乡歌谣,初到昭国寺的岁月里,他会独自萧索着背影,面对一片从不会回应他的山林在吟唱。唱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堙没在空旷的山野中,留了一地的湿意。
自她禁足后,他每日每日的在汀兰殿外经过,看似不经意却坚持固执,用他温柔的嗓音,高唱着动人的歌谣,手中的经筒一轮一轮地转动,仿佛是遥远国度传来的空谷梵音,在他踏不入,她走不出的宫殿处,筑起一道无形鹊桥,神思在此相会,幽谧无人知晓。
兰生被禁后,净莲不再稳守观星楼足不出户,他风雨不改、每日两度往返资鉴书房,谒见玄帝。但路子总不若从前走得那般直来直往,反倒曲折蛇行,无心风景,却是必经汀兰殿外。捻着佛珠、轮转经筒,吟唱一首首她熟知的歌。这一月,他转动经筒,不为超度,只为搏她心灵安恬。他知道禁足对兰生来说并非百害无一利,花叶长春三千羡,深闺难允月向圆;怨恨暗生狰姿容,斗角勾心魂梦送。在这时刻较量荣宠的后宫里,宠乃一双刃利剑,让人忌惮七分时,也伤了自己三分。万分险境皆因一身宠爱而生,宠失自能转危为安,虽言禁足,平常心、想通透,亦算是偏安一隅、安身立命。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老是将姐姐我往外推,不就了你的好意,我也于心不忍。小女子这便去找俊逸国师谈情说爱去,一时三刻怕是无法归来,兰生妹妹且在此独守空闺,勿念勿念呀。”潋素提起传送膳食的木篮,飞也似的奔出了殿门。
兰生提起罗裙起身,奋力奔到殿门前,潋素故意在门外与侍卫闲聊,让侍卫们慢些才将门闭起。凭栏倚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净莲站在宫殿外正对大门的长廊之中,青石砖上,斑驳残雪,闲庭信步,朱墙碧柱琉璃瓦,玉树临风一少年。脚下足印枚枚,似是踏出朵朵净白莲花,这片皇城以内的天与地都因他的经过而净化得纤尘不染。咿呀微启的门中,有张他魂牵梦萦的清妍脸庞,褪去锦衣华服,她看起来不再像玄王的嫔妃,反倒似是昔日以齿印起誓,许一辈子相随的那朵幽兰。歌声暂歇,经轮渐渐停下,皆因净莲忘却了熟记的歌词、忘却了规律的转动。她总能对他投下深刻的影响,短短一瞬的交集足够叫他浑然忘我。
兰生屏气凝神,全身每一个腠理孔窍都用尽一生一世的力量来将他感受。这次无了期的禁足不知会被幽闭几多个年月、几多个日子,若是在汀兰殿中枯萎而死,不算是件憾事,总比多添一则杀孽好个千万倍。在一扇门缝之间,借着三寸日光,能够不时窥见他的倜傥卓尔,好解相思痼疾,她余生亦不敢再有所奢求。
潋素算计着与左右两位半生不熟的侍卫大哥连三年前的旧事都快聊了一圈,再磨下去便是勉强了,便辞了二人往外走,追着净莲的脚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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