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2-26 14:48:58
　　正文046
　　然而，当我看着他们扭动的身体，不禁又在喧哗的茫然间困惑起来。窦山，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真是一位微不足道的乡镇干部吗？或许，我一开始的感觉就不对。他混迹社会，应该有着广泛的人际关系和熟悉的官场渠道。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有事相求于另一个陈晓容？我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的确，他很贪玩，很放纵，而且经常出没于这等高档的娱乐场所，喜欢在深夜里和小姐如胶似漆、恣意妄为地相处。可是，他没有家吗？没有在深夜里等待他归来的亲人吗？我似乎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深深埋藏于内心的苦楚，同时，我也知道，他仍然有一份善良的心肠，敦厚的秉性，有一份天性烂漫的柔情。

　　我陷入了不可捉摸的迷惘，他们还在继续欢歌。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空酒瓶的增多，窦山他们终于在疲惫中安静了下来。我也喝得有些晕头，但在子夜即将到来之际，我尽量保持着脑海中的清静。这时，窦山的朋友让侍者打点了一片狼籍的包厢，并结付了帐目。不过我知道，像窦山这样贪图腥味的野狼不会就此结束一天的疯狂。果然，他人还没出门，在一抬头间就提出了去吃夜宵。我自然不推托，更不反对。毕竟，我心中早有了完整周密地打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刻，对我来说最为需要的，无疑就是和窦山好好地谈谈。

　　窦山的朋友没有随行。他一出门，便在凉风中对着路边的灌木狂吐了一地，因此拦了辆出租车仓惶离去。只留下我们两人，这显然正合我意。
　　在席地而起的凉风中，城市对我来说依然陌生。然而，人可以改变一切，包括城市的布局，个人的命运，甚至是芸芸众生的来往与起伏。但任何强势的意志，却改变不了沉淀在社会底层，那些实实在在的生活。
　　我和窦山到了一处夜宵店，这里的品种并不丰富，但一直以来却以几样别有风味的小吃而为众人喜欢。不管是我的生存空间，还是脚下这座城市，夜归的人都习惯于叫上一碗葱汤里的小肉丸；也可以是荡漾着鲜红辣油的碎牛肉；或是简简单单的豆腐干与油泡，再和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红薯面。这小店里几乎没有整洁的餐桌椅，满地狼藉，十分凌乱，但谁都不会在意昏黄灯光下低头四处乱窜的小黄狗。每个人或是喝着杯中的酒，或是捧着手中的碗，在吃得心满意足后，才在这幽深的暗夜中晃悠着身子慢慢地离开。

　　坐着的人不多。窦山意犹未尽，又拿了一小瓶白酒。我自恃酒量足以奉陪，二话没说，也拧开了半斤装的一瓶。接着，我们俩将瓶尖轻轻一碰，然后各自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很是呛人，像在喉咙灼烧一般，因此难免要按着胸口几声轻咳。我夹了一块碎牛肉，他则用汤勺舀了几颗小肉丸，在吃下去之后，我们彼此都感觉好受了许多。
　　日期：2012-12-28 13:54:25
　　正文047
　　“大哥，说句真心话，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呵，都过去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一笑，但心中甚是不解。“佩服我？”这是窦山随口而出的一句奉承话吗？我感觉不像。然而，另一个陈晓容有什么正面的品质，有什么正义的精神值得他去敬重呢？
　　“大哥，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不多呀！”
　　我暗中又是一愣。也不知道理解得对不对，我心中琢磨着，贪污腐败的如果比比皆是，那岂不是混浊一片，天下大乱？可同时，我又在隐约中察觉到，他说得好象并不是这层意思。
　　“这年头，凭心而论，谁能扛得起真正的意气？谁又能咬牙挺过阴森的鬼门关？大哥，来，敬你。”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窦山说这些话，应该是对我东窗事发时的某些行为有感而发。另一个陈晓容难道面对法律的制裁表现得镇定自若，大义凛然？这想想觉得十分荒唐可笑，毫无疑问，再怎么淡定，他所犯下的可都是丑陋的罪行！莫非，他即是罪人，又是替罪羊？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在瞬间豁然开朗。他说得鬼门关，指得应该是度日如年地审查。而意气，则是说我在关键时刻守口如瓶，只字未语。

　　“嗯！窦山，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这样做也不图别的，到最后，还不是都为了自己。”
　　“对，对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嘛！”

　　窦山显然说到了他最想提示我的地方。只见他随手扯了一张纸巾，重重一擦，然后随手扔在了一边。
　　“大哥，虽说你现在没有了一官半职，但谁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你依然能够呼风唤雨。官场，商界，哪怕是混社会的，农工士商，三教九流，只要你一出面，一开口，谁敢不给你十分的面子。大哥......。”
　　我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因为这些天花乱坠地吹捧，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而且我也知道，一旦奉承的话说上了嘴，窦山会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此时此刻，我心中十分清楚，窦山虽已经和我称兄道弟，但那也仅是对一笔交易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只有为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才会不失时机地抖露心中的愿望。因此，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将话题转移到了他那些烟雾笼罩的往事。

　　“对了，窦山，你，你怎么会和何大胖子打过交道？”
　　窦山一怔，似乎这个传说中的何大胖子曾经在他心中留下过不可名状的恐惧。我因此立即心生悔意，毕竟，揭人家陈旧的伤痕并不怎么道德。然而，话一出口，已收不回。我也只能看着窦山凝滞的目光，踏入他沉重的心事。
　　日期：2012-12-29 16:31:05
　　正文048
　　“大哥，如果我没记错，何大胖子刚调到开发区当主要领导的时候，你正在省里挂职。”

　　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尽管我对何大胖子一无所知，但在窦山身边，我也只能装得与他有着深仇大恨。
　　“人们早就在说，何大胖子的眼睛是绿的，牙齿是红的，心肠是黑的。可一开始，谁会相信一个笑面佛一般，态度和蔼可亲的领导，会是个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呢？说真的，我一度对他有过好感，甚至觉得社会上某些人对他的评价，仅仅是捕风捉影的片面之辞。”
　　“嗯！人心叵测。窦山，这很正常，谁都有可能被欺骗，有可能被表面现象所蒙蔽。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是的，没错。我不得不承认，在窥探心思心事，揣摸目的意图方面，我不如久混于行政单位的前辈们成熟老到。因此，吃亏的注定了就是我。为了让我安心为他卖命，何大胖子真可谓是机关算尽。他在我面前不但不摆领导架子，而且时常以大哥自居。同时，他也给了我许多诱人地承诺。当时，我真以为付出得到了回报，自己的勤劳能干，得到了伯乐的青睐。正当我洋洋得意，整天飘飘然地向往美好前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

　　“陷阱！怎么？钱方面的事？”
　　“对，大哥，你一猜就准。当年，有个开发项目，因为进展受阻，何大胖子就故意给投资人出了个馊主意。他搬弄是非，胡编乱造，说服了投资人额外掏出几百万钱算作私底下的工作费。这笔钱没名没份，自然没办法进入单位的户头。当然，也不可能由老板直接交给何大胖子。因此。何大胖子就骗我说这是市里领导同意的，为工作需要而设立的预算外特殊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