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后我先洗了个澡。北方已经是深秋季节,秋雨层层凉过,呵气能看见白雾,海南却还跟盛夏似的,我身上粘稠的布了一身在三亚憋出来的汗。之后我在门后的墙角开始倒立。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回来后,接受心理辅导时,连队特派的心理辅导岳教官教我的法子。
每天倒立一会,久了可缓解压力、提高反应力、还能延缓衰老增进智力。老实说,有没有那么灵光很难讲,但增进智力这一条挺打动我的。读书只到初中,我一直觉得我的智商没有得到有效开发,以至于上文化课时总是有点跟不上的感觉。所以每次洗完澡后我都会倒立个十分钟左右,顺便滴一滴头发上的水。
就在脸被倒流的血憋得又肿又红的时候,我听见门外楼道有脚步声传来,落步又轻又稳,速率一致,停在我宿舍门外。我轻巧翻身直立,为助血气快点下去还蹦了两下摇了摇头,然后待第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我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我跟宁晖,咿,真是忍不住要唏嘘一下,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了……
这么说并不确切,应该说,我跟他已经五年没有交集了。毕竟都在一个大队,每年的全队大会时我们这五朵陆花都会归队,于是便有机会隐身在操场的队伍中瞻仰一下主席台上的他。但,机会很少。
一年一次的全队大会,一年一次的偷然独望。
这五年来,我时时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不想让自己回忆起那不足三个月的短短时光中的片刻点滴。但记忆这种东西,真是顽皮得要命,跟以前我党在敌占区打麻雀战一样,敌退我进敌来我跑,烦不胜烦。
当然客观来看,时光确实是洗刷记忆的最好工具。但是总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那是任凭时间像一把沾了84洗涤液的钢刷一般如何用力的来回刷,也牢牢的占据着灵魂一角死不挪窝。它们还常常带有欺骗性,你本以为已经把它们刷干净了、忘却了,它们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因某句话某个人某个类似的动作或场景而倏地如幽灵般再现。
比如说,我一直不敢学抽烟,尽管我知道香烟在很多时候能极大缓解压力帮助精神的集中。因为宁晖在疲倦的时候总是喜欢抽一根,他眉微蹙着,在袅袅腾升的烟雾中,眼中的阴霾更甚。
日期:2012-03-17 03:32:00
就这样,宁晖站在我的门外。
他的手已经放下,似是知道他只需要敲一下门,我就会将门打开一般。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但我拒绝承认我是在专门等他,我刚才不是正好在倒立么!
宁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微顿,依实回说,“刚才在倒立。”然后在看见他有举步入内的意思时退开了一步,将这位上校长官迎进我这个中士的宿舍。
房间里配备的家具简单之极,只有一把椅子可供人坐。我上前将椅子拖出,说了句,“请坐。”
宁晖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绕过椅子来到窗前,朝外望望,窗外只有一排行道老树枯枝和一地萧瑟落叶。他收回目光正看向我,突然道了句,“五年没见了。”
“是么?”我装糊涂,然后笑一笑,“哟,还真挺久的。”不知这一招有没有把他骗过去,宁晖目光再度落向窗外。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送我去医院时的嗤之以鼻,‘欲盖弥彰……’,忍不住暗叹一气,决定不再在他面前演戏。口中边寒暄,“这五年你过得挺不容易吧,都成上校了。”,边一手从茶盘中掀起一只倒置的带把瓷茶杯,另一手拿起我用来装茶叶的铁盒。
揭开茶叶盒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超市里买的茉莉花茶,我不确定它能对宁晖的胃口。拈了一小把茶叶放进那只印着一株迎客松的白瓷杯中,又拎起放在屋角的开水壶,摇一摇,还剩大半瓶水。
水温顶多只有六十度,茶叶没有冲开,一根根的竖在杯中,茉莉花香得浓郁而廉价,看着真有点寒碜。我犹豫了第二次,但还是将茶杯放在他身边的桌上,说,“来喝杯茶吧。”
他回转眼神,在我身上落下一个极浅的笑,然后屈身坐在椅子上,指了指他跟前的我的那张单人床,“你也坐吧,叙叙旧。”我依言坐下。
宁晖跷起二郎腿,将右手支起搁在大腿上,以掌托着自己的下巴稍稍凑近了我。他目光如电,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来回两遍后说,“你变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回见面时他也说过这句话。那时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时光,我被训导教官折磨得不成人形——不是瘦得不成人形,是壮实的,从青涩的羞颜未开变成了五大三粗。
列位可以想象一下,特种兵的特训期是一段怎样辛苦到惨绝人寰的过程!
每天雷打不动的体能、格斗、射击等一系列训练,夏日正午的时候再加至少2个小时的立正暴晒。吃饭和睡觉成了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在我的大脑还在和新生活做着艰难卓绝的斗争的时候,我的肠胃先行适应了特训的生活。
我体重飙升,一米六五的个头体重急增至一百三十多斤,四肢都是精壮充满了力量却殊无女性优柔美感的肌肉块。
“胸跟胸肌似的!”这是宁晖对我的评价。
他的评价毫不夸张,两年特训下来,不但是我,所有队友们的女性第二特征几乎都退化殆尽,更夸张的是有少数几人出现绝经状况,大多数两三个月才来一次大姨妈。
坦白说,面对这样一具雌雄莫辩的躯体他能勃起,我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他探入的时候眼是闭着的,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怀疑,那时某一副风光旖旎的画面一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帮助他完成剩下的动作。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我又开始回忆了……
日期:2012-03-17 03:33:00
大概是件我久未言语,宁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每次和他对视后,我都很想形容一下他的目光,但是总有词穷的感觉。
“人总会变的……”我续着他先前的话题,“您也变了。”
“您?”宁晖一声轻笑。我也笑了一下,然后叹气,“这么久没见,宁上校,不生疏是不可能的。”何况,我和他真正亲密无间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而已。
宁晖这一笑,笑了许久,不是发出声音的那种笑,而是悄无声息的微微勾着唇角。我被他望得有些忐忑,还有些害羞,我相信我脸上刚褪下的红润此时一定又卷土重来。掩嘴,轻声咳嗽了一下。
宁晖收笑起身,朝我伸出一只手,“多妞儿,欢迎你加入特护小组!”我伸手相握,心中有些犯嘀咕,‘特护?’,难道这次执行的是一个特别护送任务?
放开我的手,宁晖转身向门外走去,拧开房门时停顿了下,“明天上午八点,大队二号会议室,是任务布置会议,请你准时参加。”
“是,宁上校!”我凛然,不由站得笔直回。
“还是称呼我队长吧。”丢下这句,宁晖扬长而去。
我立在门的附近,听着他有节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分辨出在楼梯出口稍有停顿,应该是在转弯,接着脚步声比之前急促了几分,那是在下楼梯。终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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