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您这名也太怪了，我上哪听过呀，您要说琉璃厂我到是听过。”

　　老头说：“既然没听过，我便讲给你们听，这琉璃瓷儿是我年轻时的诨号，你们看我的眼睛，像不像琉璃上的裂纹？”
　　我和陆景尧仔细一看，还真像。
　　琉璃瓷儿问：“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我说：“看脏东西看多了呗。您老年轻的时候肯定没少去八大胡同。”
　　“胡说！”琉璃瓷儿瞪了我一眼：“咱这眼睛是当年学相物之法时，用槐树叶沾水擦了七七四十九天，又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待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练就的火眼金睛。”
　　我说：“我们刚进门时，您连人都看不见，还火眼金睛呢？”
　　“你这话不假，老夫看人确是不清，但看宝，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漫说是古玩玉器，就是天灵地宝，老夫也是一看一个准儿。”
　　“老爷子，您先别吹”我探起身，又仔细看了看琉璃瓷儿的眼睛：“说了半天，您也没说明白，这带钩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事呢。”琉璃瓷儿把手壶往桌上一放，哗啦，掉地上碎了。
　　陆景尧和我相视一眼，皱了皱眉，什么眼神儿啊。

　　琉璃瓷儿忙说：“莫要管它，莫要管它。且把你们的带钩拿来，老夫再看上一看。”
　　陆景尧把带钩递了过去：“老爷子，您上眼。”
　　琉璃瓷儿接过带钩，眼神里再次闪过一丝光芒。片刻之后，递还给陆景尧。
　　“丫头，你可知这带钩是哪朝哪代的？”
　　陆景尧连想都没想，“宋朝的呀。”
　　琉璃瓷儿微微一笑：“到现在你还跟我整这虚招子。实话告诉你们，这带钩上的花纹，虽然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它的华丽端庄，这与宋代的简实风格不符，所以我说它应该是唐代的东西。”
　　陆景尧反问：“唐代的怎么了，它就不能传到宋代去呀？这和我说的故事不矛盾哪。”
　　“问题就在你的故事里。”琉璃瓷儿气定神闲的说：“这种象牙带钩，在古代只有王公贵族才用的起，据我所知，柳永虽才高八斗，但仕途坎坷、生活潦倒，死时连安葬的钱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有此物？怎么可能把它送给李师师！”
　　陆景尧一听，不服气了：“史书上说，柳永一生放荡不羁，看遍青楼，倚红偎翠，早年时也做过两年官，他怎么就不能爱慕李师师？怎么就不能有此物？”
　　“再说了”陆景尧一指我，“我们这位探花也学富五车，看见漂亮姑娘不照样走不动道吗？”
　　我说：“你该说柳永，不说柳永，说我干嘛？”

　　“我就是打个比方”陆景尧接着说：“柳永死的时候，是靠歌妓捐钱安葬，名妓谢玉英和陈师师为他披麻戴孝，足见他在风月场的人缘不错。既然他认识陈师师，就不能认识王师师，刘师师，李师师之类的吗？”
　　看着陆景尧得意的样子，琉璃瓷儿摇了摇头：“丫头啊，你这就是抬杠了。”
　　“什么叫抬杠啊”陆景尧似笑非笑的看着琉璃瓷儿：“事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嘛。”
　　“好，老夫就跟你辩辩。”琉璃瓷儿端坐太师椅，质问陆景尧：“我且问你，你这带钩虽说珍贵，但却算不上是奇珍异宝，如何能让宋徽宗如此青睐？”
　　陆景尧说：“李师师送的呗，有纪念意义。”

　　“那为何又让朱棣如此看重？”
　　“李师师和宋徽宗留下的呗，有纪念意义。”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琉璃瓷儿勉强点了点头：“那吴三桂又为何对它视若珍宝？”
　　“李师师和宋徽宗还有朱棣和崇祯留下来的，有纪念意义呗。”

　　琉璃瓷儿无奈：“我要是问你，为什么舍不得卖它，你是不是要说，是李师师，宋徽宗朱棣，崇祯，吴三桂和你祖祖祖祖太爷爷留下来的，有纪念意义呀？”
　　陆景尧说：“然也。”
　　琉璃瓷儿气得鼻子都歪了，跟这种抬死杠的人，就没法讲道理。最后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理由：“柳永和李师师就不是一个年代的，这回我看你还说什么！”
　　陆景尧一撇嘴：“那就是柳永爱慕李师师她妈。”
　　得，琉璃瓷儿又没词儿了。
　　我看再这么抬下去，老头就该进安定医院了。咱也不能把事儿办的太绝，一拉陆景尧：“事儿都问完了，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陆景尧刚要起身，琉璃瓷儿又来阻拦：“且慢！”

　　我满脸笑意的问：“怎么着？老爷子，您逗咳嗽还没逗够呢？”
　　“不是，不是。”琉璃瓷儿连连摆手：“我有个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事儿呀，您不会是还想拿三百块钱买我们的带钩吧？”陆景尧笑眯眯的问。
　　“不是这事儿。”琉璃瓷儿示意我坐下，对陆景尧说：“刚才我就说过，我喜欢你这丫头的机灵劲儿，况且你对历史还有些了解，老夫是想，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打理店里的生意。这工资嘛，每个月我给你开一百，你看怎么样？”
　　琉璃瓷儿的话让我和陆景尧都有些措手不及。见我们俩谁都没说话，琉璃瓷儿又赶紧补充道：“当着明人，我也就不说暗话了，眼看年关将近，我这店里的生意也该忙了，你们也都看见了，老夫的眼神儿不济，要是真忙起来，怕是难以应付，所以老夫才想找个帮手。另外我也跟你们交个实底，你们这个带钩，按世面上的价格说，绝对比三百块钱贵，丫头，你要是意愿帮我，老夫也可以帮你们寻找买家，到时候不管卖了多少钱，我只收一成，剩下的全归你们，你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我就盘算开了，看来我猜的不假，这带钩不止三百块钱这么简单。要不是琉璃瓷儿想请陆景尧帮工，估计他还不跟我们说实话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能骗我们一次，就不能骗两次吗，要是我这东西值个十万八万的，让他几百块钱就卖出去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不成，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想到这儿，我又看了看陆景尧，只见她眼珠转了几圈，看样子是动心了。不过她还算沉的住气，沉默半晌，对琉璃瓷儿说：“老爷子，这事儿我们回去再合计合计，您看成吗？”
　　“成，成。”琉璃瓷儿一看有门儿，连连点头。看着他的样子，我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谈妥之后，我和陆景尧出了储宝阁，回家的路上就商量起来。陆景尧觉得这事儿可行，反正她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呢，趁这个机会挣点零花钱也不错，再说她是学历史的，也想接触一下古玩行，多学点知识没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把带钩交给琉璃瓷儿，我们俩都不放心，有陆景尧看着他，我也就踏实多了。
　　日期：2012-12-29 09:40:00
　　第１３章　东四老宅
　　第二天早晨，陆景尧就去琉璃瓷儿那上班了。临走时我还嘱咐她，那老家伙比猴都精，千万得看好了自己，别到时候让他把你连带钩一块卖了。
　　陆景尧说，“你就放心吧，跟我玩心眼儿，谁卖谁还不一定呢！”

　　送走了陆景尧，我也没闲着，翻出董爷的福禄袋，灌上无根水，往腰上一挂，就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