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会盯紧他的。”
李萝关掉手机走出茶水间的同时,夏玖也拿下了耳机。
夏怀宁问:“妈,谁啊?”
夏玖笑道:“新来我们杂志社的一个实习生,第一次写稿子,有点压力。”
“哦。”忽然又问,“叫什么名字?”
夏玖有些意外:“姓何,叫什么我也没记住。”
“哦。”
表面上依然平静,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的母亲在对他撒谎。他不敢相信,他的母亲可以用这么自然的态度欺骗他。如果他不是一时多心,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可能根本发觉不到。她会只欺骗了他这一次?这么多年来,她还有多少谎言是他不曾发觉的?
夏怀宁越想越失望,失望到极点,便隐约衍生出愤怒。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沉默了。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对妈妈的工作很不感兴趣吗?”夏玖呵呵一笑道,“总是说《魅丽》一天到晚讲些衣着化妆,无聊透顶。”
“是很无聊么。”
夏玖敏锐地感觉到儿子的态度起了变化。便试图缓解气氛地和蔼一笑,顺便转移话题:“好,不说妈的无聊杂志了,说说你的比赛好了。和其他学校的蓝球队打,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新朋友?夏怀宁立刻戒备起来。
有其母必有其子,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确秉承了母亲细腻敏锐的特质。
他本能地想否认。可是转念一想,又未必不是一次试探的好机会。
“有啊,”故意做出很高兴的样子道,“不过他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是大学生。”
“大学生?”夏玖想起李萝的提醒,有些不好的预感,“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跟你碰到一起了?”
“他是来看球赛的,后来就跟我聊上了。”夏怀宁也对母亲撒了一个小谎,“他也很喜欢篮球。名字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有事先走了,说下次再来看我打球。”
夏玖微笑地问:“你们就一直谈篮球?”
夏怀宁停顿了一下,也笑着回答:“不是,他还有问到我爸爸。”
车前方,绿灯转成了红灯,夏玖一脚踩上刹车。车子仓促地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停止。母子二人在车里都是一阵剧烈地晃动。夏玖还是泄露了一点不自在,尽管她努力掩饰了,可是儿子父亲的事一直是她的死穴。
“他……为什么要问到你爸爸?”
夏怀宁满脸无所谓:“朋友之间聊聊家人的事很平常啊!”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啊,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我妈也不许提,可能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吧。”
夏玖听到最后,轻轻一颤。
夏怀宁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小细节:“妈,你怎么了。问得这么细,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忽然又加问一句,“我爸的事就真的一点也不能提吗?”
夏玖沉默地直视前方。她的眼里不知不觉地泛起了一丝水光,但她的儿子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红灯转成了绿灯。车子驶过交通路口后,她告诉夏怀宁:“妈跟你爸爸从来就没有分开。”
两个人的意气之争,还是丁晓南先让了步。怎么说她也比肖易明多吃了整整八年的饭。
“还有废话没?”丁晓南收起钱包,“没废话我要回去上班了,你自己爱干嘛干嘛。”
肖易明从鼻子里憋出一个哼字:“废话就没有,要紧话还有一些。你爱听不听!”
丁晓南挑起一边眉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肖易明惊怪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才认识丁晓南。鄙视地笑了一声说:“你的偶像是不是杀妻害子的凶手我就不能肯定,但是我肯定他不是个好人!”
丁晓南受不了地翻了一记白眼:“这个话题不是不再讨论了吗?想故意找茬啊?”
“听我说完!”肖易明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我已经知道夏怀宁的父亲是谁了。”
丁晓南一愣。谁都知道夏怀宁的母亲是谁,可是他的父亲……
“是谁?”
日期:2012-11-26 19:00:00
肖易明敲了敲咖啡桌。等她坐下来,便开始慢慢道来。
“我今天和夏怀宁聊得不错。他跟我说,他的父亲叫郁宁。忧郁的郁,宁静的宁。他还有一块古玉,是他父亲那边祖传的。古玉里可以储存很多能量,包括佩戴过它的主人们的各种各样的残念。我就和他借来听一听。结果,”眼睛里隐约跳动着光芒,“听见了他父母的一段对话。那段对话,应该是他父亲把古玉交到他母亲,也就是夏玖手上时发生的。他向她求了婚,还说将来要做一个好父亲。他们提到了彼此的名字,他父亲称呼夏玖为阿玖,而夏玖则称呼他为郁宁。”
“有什么不妥?”
“起初我也没发现什么。可是那个叫郁宁的声音,让我觉得很熟悉。后来,我终于想起来像谁了,可是答案却更叫人吃惊。”
丁晓南看着肖易明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不由得猜测道,“他的父亲难道是……总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情人之间很少会称全名,就像他父亲称呼夏玖为阿玖,那郁宁也应该是除去姓氏之后的昵称。郁宁,煜宁,郎煜宁!”
震惊中,大脑却又更进一步地运转,“总编竟然跟夏玖有一段过去?夏怀宁是他们的儿子?一定是这样,所以夏玖给儿子取名叫夏怀宁,怀念的就是郎煜宁的宁。”
肖易明笑了笑:“你脑子动得还挺快。我倒没一下子就想通郁宁就是郎煜宁。不过另一半你又推测错了。”
“什么意思?”
“你的总编跟夏玖没有过去,”想了想,纠正道,“就算有,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过去。所以夏怀宁不是他们的儿子。”
丁晓南有点糊涂了。糊涂了,就最好从头梳理。拿过一张咖啡座的宣传单,一面想一面就在宣传单的背面画上关系图:“夏怀宁说他的父亲是郁宁,郁宁就是郎煜宁,郎煜宁就是总编,”一路都是顺畅的箭头,可是最后一个箭头却卡住了,不能形成一个完满的圆圈,“那么夏怀宁为什么不是总编和夏玖的儿子?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
肖易明拿过钢笔,在郎煜宁和总编之间的箭头上画了一个叉。
丁晓南猛地一愣,费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追问道:“你凭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肖易明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凭我的天赋。”
丁晓南还在怀疑。
“先不说我的天赋,你就没从夏怀宁这个名字看出不妥来?”
丁晓南有一点小小的混乱,用钢笔指着关系图重新思考:“夏怀宁是郎煜宁的儿子,但是郎煜宁不是总编……夏怀宁……怀念郎煜宁……怀念……”她为什么给儿子取名叫怀宁,为什么不叫思宁?再三地读着十六岁少年的名字,突然醒悟:怀念跟思念还是有微妙的差别。只有对已经逝去的人和事,才会用怀念。一旦想通,便十分震惊,“难道真正的郎煜宁已经死了?”
肖易明点点头,进一步提醒道:“你再猜猜看,真正的郎煜宁是谁?”
“你既然这样问,答案必定就在我的身边。我的那些同事、朋友……包括我经常去的炸油条的小老板,全都活得好好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丁晓南抬头望着肖易明,“就是在我房子里留下残念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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