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点点头:“就是这样,所以我……”云静避开了季怀古关切的目光,没有把这句话说下去。季怀古明白她的意思,她若然有转世的想法,想及她的前生和乌吉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和列库尔格爱得轰轰烈烈,而她的今生却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乌吉王的后世,对列库尔格的转世毫不来电。
这几种矛盾对碰在一起,放在谁身上都承受不了。
怪不得这一阵她的状态不对头,神情低迷,看见季怀古变得冷淡,面对顾方言显得尴尬,甚至一度有了自杀的念头。季怀古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云静,按照你那个灵魂附体的说法,其实所谓的‘前生今世’并非真正的‘前生今世’,即便是真有‘前生今世’的说法,那这‘前生’和‘今世’之间也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我们这个今世也只不过是那些灵魂的宿主,不必负‘前生’的一切责任。”
“我知道。”云静低声道,“可每当我想到这些,那些前生的事情就不断从脑海里跳出来提醒我,告诉我哪个是我的爱人,哪个是我的仇人,可我不想那个爱人是爱人,不想那个仇人是仇人啊。”说到这里,云静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们在谈什么?”房门被推开,顾方言走了进来。云静看到顾方言,脸色流露出异常复杂的表情,她埋头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顾方言看着她擦身而过,无可奈何地向季怀古苦涩一笑。
“方言,你急着把疯婆婆送走,我可还有些事儿想问一问她呢。”季怀古说道,“不过你既然把她安顿下来,我改天再去找她便是。”
顾方言点头道:“老师,云静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来我在门外还听到你们说话来着,怎么我一进来她就走,她是不是很讨厌我?”
季怀古叹气说:“这段时间你可千万别去惹她,她不单是讨厌你,还讨厌我,见着你我都是两个字,烦恼!”
顾方言张大嘴巴:“为什么?”
季怀古也不隐瞒,把云静的梦境和她的推测原原本本地和顾方言说了一遍。列库尔格和云朵的故事本来就是顾方言讲给季怀古和云静听的,他当然更为熟悉。季怀古讲完后,他就陷入了沉思,良久,顾方言陡然冒出一句话:“云朵也姓云,云静也姓云,老师,你说云静不会是云朵的后代吧?”
“胡说八道。”季怀古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想像力也太离谱了,“自古后代随父姓,云朵是个女人,后代怎么会跟她同姓,再说了,云朵早就被做成了灯俑,也没有后代呀。”
“那倒是。”顾方言推推眼镜,“要说这事也太巧了吧,三个人的后世偏偏应在咱们师生三人身上。不对,说不通……说不通!老师你看啊,我做的梦是我被人追,按照这个说法,也就是列库尔格被乌吉王追杀,你做的那个梦是领着骑兵追人,可以理解为乌吉王追杀列库尔格。可是在你那个梦的结尾,乌吉王被列库尔格砍了一刀。我们梦到的这两个场景和武吉大地上流传的那个传说都不符合。再说云静的那个梦,梦里云朵和列库尔格被做成了灯俑祭奠死去的乌吉王,这也和传说不符。在传说中,乌吉王是死于列库尔格之后的,而云静的传说中乌吉王不但死于列库尔格之前,还冒出了另外一个年轻的‘王’。”
“历史总是被统治者所扭曲,真相往往湮没在传说的缝隙中,方言,学习考古这么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季怀古说,“假设我们的梦境都是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当年云朵并非是一头碰死,列库尔格也不是被乌吉王所杀,根本没有什么公平的决斗,而是列库尔格闯宫被发现,杀出重围逃出生天,乌吉王调兵追杀,但列库尔格在被乌吉王追杀的途中,却阴差阳错地杀了落单的乌吉王,最后列库尔格被随后赶来的大队骑兵擒获。”
“不对不对,还有一件事不对。”顾方言插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在梦里是穿着现代装束的,牛仔裤,球鞋,和你梦里追逐的那个青年不一样。”
“也许,我们三个人的梦境里虽然能凭凑融合,但三个梦境里的人物形象各不一样,谁做的梦都将之束缚在自己的想像空间里。”其实季怀古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真的受宥于想像吗,那么作为一个现代人,云静却又是如何想像出灯俑制作过程的,又是如何想像出乌吉王宫连通乌吉王陵的巨长秘道。如果季怀古没有读过《搜异录》,连他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条秘道的存在。这证明什么?
这一切还能用一句简单的幻觉来解释吗?
幻觉,只是一种虚幻的表象,本来并不存在的某种事物,却可以感知它的存在,它是由大脑皮层感觉中枢的兴奋引起的。从精神分析上来看,正常人偶尔也可出现幻觉,比如在焦虑地等待某人到来时,忽然听到敲门声,实际却没有人来。这种幻听的出现与期待的心理有密切关系,此外正常人在殷切盼望、强烈期待、高度紧张情绪影响下,在受到突然强烈的刺激下亦可出现瞬逝的幻觉,比如一个母亲突然失去儿子,悲痛万分,就会常常幻听到儿子在同她讲话,又比如云静在古墓中看到她的父母等等。
但是所有幻觉,都必须具有一个主要特点,那就是幻觉必须源于主观体验,如果幻觉中出现本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就值得推敲了。季怀古从没告诉过云静《搜异录》中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梦见那条真实存在的秘道呢?
难道一切真如云静所推测的那样,灵魂存在,前世今生存在!?
至于顾方言梦中的现代装束,可能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着这一点,前世今生在他们身上是个纠缠的统一体。
“也许吧。”顾方言不置可否,“列库尔格被捉住之后又怎么样呢?”
季怀古继续剖析:“乌吉王死后,他的儿子小乌吉王即位,在历史记载上,小乌吉王是比乌吉王更残暴的地方诸侯,他自然不会放过杀害他父亲的列库尔格,更迁怒于列库尔格和乌吉王的争夺目标云朵。他将列库尔格和云朵极尽折磨之能事,最后做成一对陪葬灯俑来祭奠乌吉王。为了他和他父亲的名誉,小乌吉王夺民之口实,编造散布了另外一个粉饰残忍的故事版本,所谓的‘乌吉王和列库尔格公平决斗’版本。这便是传说的真相!”
“这就是真相?”顾方言听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云静最近那么古怪……”
“你能理解就好。”季怀古拍拍顾方言的肩膀,“但前世今生终究是当不得真的,除非你真相信这世上有鬼魂的存在。”
“我信。”顾方言缓缓道,“张风的死还可以推说是意外,但是毛林松呢,他死得如此蹊跷,难道也能用意外去解说,意外自杀?”
“你都知道了?”提起这两个人,季怀古又是一阵酸楚。
“嗯。”顾方言语声颤抖,“回来路过村子时听说的。”
日期:2010-06-23 09:22:00
虽然季怀古依然对这种转世说法持怀疑态度,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灵魂附体、前生来世的说法的确可以解释他们所碰到的一些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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