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烟卷在顾方言的嘴上不住跳动,吸了两口暖烟,顾方言的感觉好了很多,害怕和恐惧渐渐蛰伏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季怀古这才开口相询,“为什么跑来挖毛林松的祖坟?”
“是毛林松的祖坟?”顾方言明显一愣,抓烟的手又止不住颤抖起来,“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杀死毛林松……”
季怀古按着顾方言的肩膀:“你在说什么?谁会杀死毛林松?”
云静皱眉:“毛林松不是自杀的吗?”
“嘿嘿,自杀。”顾方言笑得比哭还难看,“是他们杀了他。”
“他们是谁?”
顾方言猛吸两口烟,扔掉烟蒂抱住头道:“是列库尔格和云朵,是他们杀死了毛林松,是他们把我带到了这里!”
云静后退两步:“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人!”她赫然把自己和云朵划上了等号。
“不是你,是列库尔格和云朵,他们出现了,他们出现在我的梦里,他们将我带到了这里。”顾方言使劲地抓着头发,以至于眼镜掉到地上也浑然不觉,“他们终于来了。”
季怀古双手捉住顾方言的肩膀摇晃道:“方言,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顾方言凄然道:“老师,我没胡说。”他用手一指方才开挖的洞穴,“他们就在下面,我摸到了两个人头,他们就在下面!”
云静张大嘴巴,又退了几步。季怀古却拾起铁锹,纵身跳入那洞穴。云静抵制不住好奇,磨磨蹭蹭又走近前来观看。
日期:2010-06-23 09:51:00
季怀古算好落地的地方便是方才顾方言在洞穴中的位置,他先将铁锹搁在一旁,蹲下身去,学着顾方言的样子在面前摸索起来。在洞穴的边角处,他摸到了两个凹凸不平的圆球状物事。但从手感上感觉,这并非是头盖骨的形状,倒像是石膏雕塑的人头模型。他从口袋里掏出煤油打火机,擦亮。
季怀古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面前两枚黑油油的头颅正仰着脑袋望着他,两个头颅一男一女,眼窝深陷,黑糊一团看不到眼珠,嘴巴大张,里面同样是漆黑一团。
这是两个栩栩如生的俑像!他们的脸部充满着肌肉的张力和动感,仿佛在表达一种深邃的痛苦,在呐喊命运的不公,在控诉着自身的不屈与不幸。俑像的脸上竟能表达出如此多的情感符号,可见制作匠人的技艺之精,功力之深!
“老师,你看到了什么?”云静在上面问。
“哦,是两尊俑像,看起来像是古物。”季怀古说道这里,心中陡然电闪雷鸣,顾方言说列库尔格和云朵就在这洞穴中,他说的便是这两尊俑像。
天,这和云静的梦境完全符合。
在云静的梦里,列库尔格和云朵最后被小乌吉王制作成了跪形灯俑,难道这便是那两尊灯俑!
季怀古全身的冷汗急速涌出,他再怎么也没想到,梦中的场景会变成现实!
虽然云静的梦已经被列奇的《搜异录》证明了一次,可那个长长的地道毕竟大家都没有见到,等于说在现实中还没有证明过。这和两盏人形灯俑的突然出现引起的震撼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
季怀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洞边的云静担心道:“老师,你没事吧?”
“老师没事。”顾方言哭丧着声音道,“他只是看到了你梦里的东西。”
云静一愣,陡然间血液直冲脑门:“你是说,下面的俑像是……列库尔格和云朵……做成的灯俑……”
“也许只是普通的俑像。”季怀古这话说得连自己也不能让自己相信,严重底气不足。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内心终究还是不得不认可这便是云静梦里的俑像。如果不是真人浇注的俑像,有哪个艺术家能把俑像的脸部表情制作得如此逼真,如此呼之欲出!如果不是云朵和列库尔格,顾方言怎么会有这样一次梦游!
三个人的离奇梦境,加上幽长秘道和人形灯俑两个佐证,那些虚幻的想法飘渺的推论也堂而皇之地真实起来。
云静满面泪流,蓦地大叫一声,抱头狂奔而去。在她的心中,宁愿原先设定的前世今生只是一场梦幻,可如今灯俑出土,这梦幻残忍得如此真实,再也不容她怀疑!心中的挚爱季怀古老师啊,终究是她前世的宿敌!
季怀古听得真切,他如何不知道云静的心思,当即大声道:“方言,快看住云静,别再让她出事!”
日期:2010-06-23 09:59:00
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灯具代表光明,代表着人类的进步。而俑像则是由陪葬品衍生开来的活人殉葬替代物,是统治阶级黑暗专制的直接体现。然则灯具和俑像却都和艺术密不可分,而工艺艺术也从另一方面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所以历史里的是是非非盘根交错,混淆得如胶似漆天衣无缝。
中国的灯,至迟从战国时期问世以来,即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照明工具。在相当漫长的演进嬗变过程中,历代灯品,层出不穷。绚丽、工巧、拙朴、华美、凝重、典雅、奇异的各类灯品,组成了中国灯彩的大观园,照亮和见证了历代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
战国时期的灯具灯品,以青铜质料为主,另有少量陶制和玉制灯具。从造型分类看,有豆形灯,人形灯,多枝灯等。可见此时,便已有了陶制人形灯俑。人形灯俑技术在秦汉时期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秦始皇陵中众多的兵马俑证明,自那时起,匠人已经能够用陶土塑造出大型的俑像。
秦汉交迭时期,战事频繁,各种新式刑罚也就应运而生,其中有一个刑罚唤作“点天灯”,将犯人或俘虏用麻布包裹,放入油缸中浸泡,入夜之后,将其头下脚上绑于高杆,头发作引点燃,最后骨肉同化为灰烬。这刑罚后来被残忍嗜杀之人不断改进,衍生出不少其他流派,有将灯芯植入肚脐眼,燃其脂肪的;有将头盖骨揭开,拌油燃其脑髓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最为恐怖的一种,便是云静所梦到的那种将天灯和俑像结合在一起的酷刑!也就是季怀古眼前所放的这两尊俑像--活人灯俑。
这两尊灯俑都是跪像,比常人的体格胖硕很多,男性束发成髻,包裹羊皮巾,佩大耳环,戴项链,(这是古乌吉游牧民族的标准头饰),双眼空洞下陷,仰头张嘴,裸体跣足,双臂紧紧贴在身侧。女性头上梳“银锭式”发型(此发型为古乌吉妇女的传统发饰),裸体跣足,佩戴有耳环和手镯。同样双目深陷,仰头张嘴,臂膀紧贴身体。两尊灯俑都和真人一般大小,嘴中乌黑无舌,有油浸棉绳的遗痕,季怀古在一尊灯俑的口内甚至还发现有残留的牙齿。
殆无疑问,这泥胎里包裹的是真人。在活人的外面再塑上厚厚一层泥胎,自然比真人体格庞大许多,更要重上许多。季怀古把坑道挖的平坦了些,将两尊灯俑扛出来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休息了片刻,又用铁锹把坑洞填平拍实。
这时候,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就在季怀古面对两座大灯俑束手无策的时候,顾方言拉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三轮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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