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铁棍当头之际,“她”的头发忽然一甩,身子以相当怪异的姿势向旁一闪,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肩膀却被棍头扫中,水疱破裂,血水沾满了铁棍。
他注意到“她”的身体除了停滞一下,并没有正常人应有的痛楚反应,就快速地反扑向五号选手,张开血红的嘴,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向他的脖子咬去……
他看得仔细,“她”的口腔里分明也布满了水疱,恶心之余,却又想到这些核污染者要忍受什么样的痛苦,以至于对身体上的外来损伤都失去了痛感。
五号选手显然练过棍术,临危不乱,身子一拧,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原先的棍尾变成了前锋,化棍为枪,向“她”张开的嘴直插进去。
纵观今天的选手,都无一例外地将核污染者的头部做为攻击目标,显然,父亲以前教导的没错,“他们”的弱点就是头部,而且一对一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正常人的对手。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性核污染者似乎又有点不同,面对五号选手的必杀一击,她身子一矮,像个猴子似地在地上打个滚,在另一侧站了起来。
秒表已经过了三十秒,观众们起哄起来,显然,五号选手得不到周冠军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生存而站。比赛的规则是,选手一旦登台,必须见死方休,要么杀掉核尸,要么被杀。
“她”似乎知道时间对自己有利,在台上踟躇移动,与五号选手周旋。他观察着“她”移动的姿势,隐隐感觉,这是“他们”的一种进化,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人类遭遇残酷生存环境的一个变种。
五号选手有点心浮气躁了,一声大喝,将手中铁棍舞得风车似的,逼向女核尸。“她”则步步后退,退至一个无路可退的角落,仿佛困兽一般,在从喉咙里逼出一声非人的嗥叫。
观众们也看出到了最后关头,不少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鼓噪着,准备欣赏五号选手的绝杀表演。
他也屏住呼吸,要看五号选手如何了结对手,明知道这有点残忍,但他来看这个大赛,不就是为了看这一刻吗?
忽然,他从周围的声浪之中,隐隐听到一声短促的轻叫,又尖又细,似曾相识,他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循声望向对面的观众,感觉有道熟悉的明亮目光一闪而过,是她!她也在这里?他的眼睛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口罩中搜寻起来,竟忘了最关注的事。
蓦地,全场一片哗然,惊声四起,他猛地反应过来,收转视线,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形势大逆转的一幕,只见五号选手直挺挺地躺在台上,八号女核尸正伏在他的身上,埋头啃着他的脸,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台面。
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男子从护栏下方的一扇门冲出,手里挥舞着电棍,奔向赛台。大屏幕上出现五号选手被啃得露出骨头的面部特写,伴随着玫瑰激动的旁白:“五号选手遗憾地倒下了,他是本赛季倒下的第六名选手,他的家人将获得为期一周的通票做为安慰。同时,我们祝贺八号核尸进入月赛对手的名单,根据大赛规则,进入年度总决赛并存活下来的核尸,将获得自由……”
日期:2013-01-18 11:48:00
第八章 生活
他在天黑之前离开了黑市,自行车后座挂搭着两桶桶装水,向家的方向骑去。他不住在黑市,住在黑市的外围小区。
父亲对他的解释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生存压力,只要确保完全,住在哪里都一样。他后来一个人独立生存时,才体会到父亲的话,每次掘荒回来,只要生存物资够用个十天八天的,他就可以悠哉悠哉地呆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
不像住在黑市的那些幸存者,为了避免被踢出所住的房子,每天都要想着如何支付下个月的管理费、水电费什么的,吃不香、睡不香,整个一黑奴。
他把自行车踩得飞快,以防遭遇核尸。不知不觉中,他在心里把核污染者改口为核尸了,看了一下午的核尸挑战大赛,面对现场观众的疯狂叫嚷、女主持玫瑰毫无怜悯的解说、参赛选手的血腥杀戮和被杀,在三者的耳濡目染下,他再也无法将“他们”视为病人了。
或许,这就是父亲严厉阻止他接触核尸挑战大赛的原因,看过了这样的节目,人不仅无法将核尸视为人,甚至也无法将自己视为人呢,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野兽和另一个野兽的以命相搏,还有一群野兽在围观。
他没有看完最后两名选手的出场就离开了,心中无法接受这种人性的沦丧,更有些无法接受的是,他刚认识的那个她,可能也在狂热的观众当中,难道活着的每个人都变得这么嗜血吗?
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看到选手干掉核尸的一刻,或者五号选手被女核尸啃头的那一幕,心里居然觉得很刺激、很痛快!嗜血,可能也是人类潜藏的天性吧?
天色渐暗,气温陡降,他骑得一身是汗,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区。小区的名字叫彩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彩虹重现人间的那一天。
彩虹小区的规模不大,只有几幢多层和小高层楼房,位置偏僻,属于城郊结合部,但周围的环境相当不错,有山有水。边上有一条河,叫小清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彩虹桥。过了桥是一座相当有名的小山,相传古代的孙子曾经到此登山望海,因而得名孙望山。再过去又是一座大山,名叫北大山。
他小心地两边张望一下,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才进了小区。小区的入口堆着两座小山似的垃圾堆,这是核爆炸后社会秩序崩溃留下的产物。随着小区居民的日益减少,再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两座垃圾堆已经没有了曾经迎风十里的臭味,反倒成为很好的掩饰,证明小区荒废已久的掩饰。
他是彩虹小区的最后一个人,他不知道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了,他曾经用了一周的时间,将小区的所有房子都掘荒了一遍,包括十几户锁着的房子,发现了几具瘦骨嶙峋的尸体,都是饿死的。
他把尸体都扔进了河里喂鱼,核污染者和巨鼠都不吃尸体,否则他会直接把尸体扔在路边。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屁话,有得吃才不吃。那一周的收获,让他吃了两个月。
他骑车直奔27座4A,房子是父亲留给他的,两房一厅,面积不大,但很有家的温馨,这是他在这个残酷世界的最后港湾了。
他把自行车藏到了门边的杂草中,背着背包,拎着两桶水,进了楼洞。先观察了自己布下的第一道防线——几缕横在楼梯上的细线,见没遭到破坏,才放下心来,小心地越过它们。
这样的细线他从一楼布到了楼顶的七楼,每根细线都牵着一个小铃铛。它们的作用有两个,当他出门回来时,用以观察有没有外人闯入自己的地盘;当他在家里,线上的铃铛可以提醒他有没有人入侵。
他到了家门口,打开三把锁,开启两道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他放下水桶,反锁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门边的蓄电池夹上电极,火花一闪,头顶的节能灯亮起来,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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