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却是自杀的?
这就好比磨了几十年的剑,剑锋都被磨薄了、磨残了,却突然被告知,其实根本就没有敌人。
失落或者失望都难以言喻,只觉得原本满满的心里,突然空出了一大块地方。简直让人惶恐。
马嘉西望着那一双双沧桑的眼睛,不禁叹了一口气,可真相就是真相:“没错,他是自杀的。”
“当晚部队驻扎在村里,这间屋子里只有他和舅外公两个人。如果是第三人潜入屋子杀了他——且不说当时已经荒废了的小村子里,有没有人,有这个能耐在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军人堆里动手——光是想要不惊动他人,就只有速战速决。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被一根绳状物勒死的。他一定会挣扎。他是警卫员,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时间。”
“可是他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连离他只有几步远的舅外公都没有发觉。”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挣扎,不,是不想挣扎。”
“其实还是有迹可寻的。”
“他把应该戴到死为止的铁八卦送给了他的救命恩人,还嘱托舅外公把他的骨灰送回去。这就是在交待自己的后事。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众人都听得怔住了。
只有怪人忽然发出一声悲哀的轻吟,像受了伤的小猫似的。马嘉西看了它一眼,知道它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忽然响起常胜怀疑的声音:“就算你说的对,那凶器呢?那间屋子早就空了。我们当时到处找过,别说绳子了,连一根线都没有。”
连肖克明也出了声:“姐姐,不是我不撑你。这个……”挠了挠耳朵,“这个警卫员爷爷吧,他老人家是心怀愧疚不假,可是当年刚做错事最受冲击的时候都没有死,怎么会过了好几年了才自杀?就因为故地重游了吗?”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呀!除非又有什么事儿刺激到了他。”
马嘉西微微讶异地哦了一声,笑着指了肖克明一下:“你终于说了一句有建设性的话。”
肖克明当然听出来这是明褒实贬,条件反射就想回嘴。又觉得此情此景不适合牙尖嘴利,于是忍住,郑重其事地申明:“我一直都很有建设性。”
马嘉西的回答就是再次弯了弯嘴角。
“肖克明说得不错。警卫员的心里是一直都有愧疚。可这个愧疚就好比一枚丨炸丨弹,想让它爆炸,还得去点火。”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点起了这把火?”
村长的肩膀微微一抖,在他自己意识到以前,视线已经落到了怪人身上。而怪人也再次发出一声细弱的哀鸣。马嘉西看在眼里,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他见到了当年自己参与残害了的人。他见到了你,”她问怪人,“对不对?”
怪人点了点头,半隐半现在碎发与绷带之间的两只眼睛闪动着点点水光。
“他看到你变成了这副……”不由得顿了一顿,同情之中也有一层愤怒,“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终于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怪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两行污浊的液体从眼中滑落,很快就消失在了灰蒙蒙的绷带里。
“你不同意我说他自欺欺人?”
它点了点头。接连又发出数声低叫,像是急于说出真相,却苦于口不能言。最后,只好满眼泪水地摇了摇头。
马嘉西怔住了,问:“你不怪他?”
它又点了点头,眼泪越来越汹涌。
马嘉西觉得有点不可理解了:“你不怪他,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的难过?他毕竟也是帮凶之一。这么多年来,你过着这种非人的生活,就是活在地狱里。”
大家都沉默了。只听见怪人一个人在细细地饮泣。空气里到处充斥了它独有的恶臭,还有一种令人心情沉重的酸涩。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声了。
“他是想救它的。”
大家一齐寻声望去。长时间低着头、不肯说话的村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日期:2011-09-20 19:52:00
“它得了一种怪病……”
“不如你先说说它是谁。”马嘉西忽然截断。
村长望了她一眼:“现在还要知道它是谁,重要吗?”
马嘉西十分地不同意,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不重要吗?”
村长不由得又望了她一眼,却始终不敢再看怪人。静了一会儿,终是低下头道:“大家都叫她英子。她的父母是死于战乱,但是并不是抗战时期,而是比那更早,军阀混战的时候。所以她从小就是孤女。”
马嘉西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原来它不是它,而是她。
“事情发生的那年,她刚满十六岁。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染上的怪病。身体总是烫的,动不动就会呕吐出很恶心的,好像浆糊一样的东西,还老是胡言乱语,一会儿说看见了鬼,一会儿又说看见了妖怪。再后来,毛孔里都会渗出有臭味的粘液。”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后人,也都是关心她的。几家媳妇轮流着照料她。直到有一天……”
村长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有人亲眼看见,一个虫子先是在她身上叮了一口,又在别人身上叮了一口。结果那个人,半天后就死了,全身干得一碰就裂。”
“村里的老人说她这是中了邪,非请鬼先生不可。所以,我就去了。”
那一年他也才十八。一路风尘仆仆请来的鬼先生,原来也是个年轻人,不比他大多少。两人一回到村里,就受到了村里长辈们的欢迎。大家对鬼先生敬畏有加,好茶好水地招待了一番,便赶紧把他带去了英子家。
他先看了看英子的症状,又去看了看死掉那人的尸体。便实打实地告诉他们,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原指望他来救命的,结果却是好大一盆凉水,失望得无以复加,竟有点绝望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她一定是妖怪!
绝望的人是最经不起煽动的。这一句,无疑成了油堆里的一点星火,嘭的一声就大烧特烧起来。
鬼先生连忙极力安慰大家,这毕竟是一条人命,那个人是不是因为英子而死还不一定。请大家无论如何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查查。
最后,大家同意再给他一晚的时间。
村里人都不愿意再接近英子,只留了一些青壮的男人守在她家门口,防止她跑掉。鬼先生进去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都检查了什么,忽然很高兴地跑出来说,有办法了。
大伙儿又高兴又怀疑,一起簇拥着他去见村里的老人。老人们问他,是不是有办法把英子的怪病治好了。
他说,不是治好,但是可以压制。
怎么压制?
就是我手上的铁八卦。他抬起手腕,让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那枚小小的、黑色八卦。不知道什么原因,铁八卦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体温就会降下去,人也清醒过来。但是一旦把铁八卦拿开,她身上的病又会再发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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