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0 13:18:09
　　（43）
　　那一瞬间，张亦凡觉得自己既卑鄙又伪善。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战栗般的感觉到严里下一句话可能是什么，似乎为了阻止她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内容，他大笑起来，笑声飘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突兀又刺耳“好了，严里，你别东想西想的，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回去上晚自习吧”

　　严里 “嗯”了一声，声音里有轻微的哭腔，慢慢的转身走开，走了一两米远，她停住，转头愣愣的看他。张亦凡很恐惧，全身发冷的恐惧，他感觉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有迟疑，有恐惧，有委屈，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这期盼只有一点儿，而且藏得很深，但是已经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他脑子里七七八八转了一堆不知所以的念头，有些轻微的晕眩，理不清头绪，他好像有几千句话说，漂亮的，安慰的，冰冷的，严肃的，最后却只低声说了句“嗯，还有什么事吗？”
　　夜深沉，窗外起了大风，刮得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的响。
　　电视里头不知哪个频道在播周迅的老电影《苏州河》，电影里面的周迅直愣愣逼问男主角“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会一直找下去吗？”
　　看着银幕上周迅那双眼睛，张亦凡暗然心惊，连电影也不敢看了，潦草的洗漱一番上床睡觉了。

　　他很快入睡，梦里依然是绵延的梦境。
　　少女时代的黄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学校外的小店埋头认真吃一碗亮晶晶的刨冰，他坐在她对面，望着她一个劲儿的傻笑，也不说话，心里暖和得很。
　　对面的黄莺吃到一半，忽然抬头望着他甜蜜的笑“张老师，你要么？”，他悚然一惊，再仔细看那张脸，分明是严里的脸……
　　日期：2013-04-11 11:07:12

　　（44）
　　早晨的太阳正好，微微的暖意，不像午后那么暴躁而激烈。
　　张亦凡在阳台上晒衣服，衣服上还有一丝儿清香。阳光照到他手上，有浅浅的光晕，他发了会儿愣，咧嘴笑了，有点儿自我嘲弄的味道。昨晚办公室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这时候忽然模糊了，那轻微的啜泣声似乎也了无声息了，太阳底下并无新事，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下楼吃了个早餐。吃到一半，想起他昨晚的胡思乱想，自己也觉得一阵好笑，他竟是自我感觉这么的好，庸人自扰的纠结了整一晚上。一个青春期多疑敏感的小女生，他竟然把她的情绪想得这么深入和真实，不是一厢情愿是什么？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谭胖子坐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
　　“张亦凡，你发骚啊，一个人傻笑得跟花痴一样”
　　“。”
　　“你今天没课？”

　　“下午”
　　吃完早餐，他去图书馆借几本专业书。
　　“张老师好像还蛮喜欢看小说啊”图书馆的老师如是说。
　　他有些尴尬，他大概也能想象到严里看的小说大概是什么类型的。
　　“咦，张老师，你还有本《根》没还是吧”

　　“哦，对，忘了，下次带过来”
　　“奇了怪了，暑假前你又借过一次，开学还过来的，你是忘记自己借过了吧，哈哈”
　　日期：2013-04-11 11:59:17
　　（45）
　　张亦凡和严里是忽然之间疏远的，渐渐的，他提问她的次数变得比以前少，她交作业也很规矩，基本能按时上交，严里明显比从前用功，张亦凡讲课依然谈笑风生。
　　甚至有天路上遇到，金霞快人快语叫了声“张老师”，严里也低声跟着叫了声“张老师”，张亦凡笑笑“金霞，最近数学课吃力吗？你在数学上要更加花点功夫。”。他走开之前，听到金霞在后面非常纳闷轻声问严里“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他都跟你说话的，谁让你数学尖子生呢？今天居然跟我说这么多话，完全没问你一句？我简直是受宠若惊，不会是。”，严里答得很含糊，声音也轻，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就听到了“我哪知道？喜新厌旧，也许是，别管他了，跟神经病似的”

　　张亦凡也觉得他最近实在是有点毛病。
　　他对她似乎太冷漠，比班上任何一个哪怕他叫不出名字的学生都冷漠。
　　他对她又似乎太在意，有天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看到李老师桌上堆的读书笔记，有抑制不住的冲动想翻开她的那本来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高兴还是沮丧，失落还是坦然，甚至，或者有一些他又盼望看到又害怕看到的微妙情愫。当然，最终他是没有碰的。
　　他也不知道到底他是想要她怎么对待他才让他满意。
　　秋天的时候，风很大，课间班上打羽毛球，他刚下课站在边上看，被强拖进去打了几个来回，他在成堆的学生里边看到严里，他意识到她跟别人不一样，她的眼睛不是跟着球在绕，那种柔情万种一直停滞在他身上。
　　人海茫茫中这样一种被人盯死的感觉真是让人窒息，他心烦意乱得很，接下来几个回合都打的不尽人意，草草收场。
　　而他却又接受不了她的无所谓，好像对她来说，他跟刘志强这些人完全没分别那样，说起他来也是这么轻佻的口吻。
　　日期：2013-04-11 13:23:44
　　（46）

　　张亦凡琢磨了会儿，确定宋娟那条信息是发错了，她似乎是想发给她朋友的。
　　“就那样吧。还能怎么样，经济一般，工作稳定，人长得还行，性格说不太清楚，额，不太好沟通，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张亦凡不知道短信中那个人是不是他自己，但是话虽然残酷却很实在，就像他自己也如此想，只是不曾开口说明罢了。
　　宋娟大概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发错信息了，没一会儿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她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温柔。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有些尴尬。
　　宋娟有些自嘲“张亦凡，我发现你真是很慢热，每次我总想等你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得我自己先说”她摇摇头“或者你也不是慢热，你只是没什么兴趣而已”
　　她这么直接，张亦凡倒是有些吃惊。
　　“张亦凡，有一个人追过我六年，从大学开始，我一直很冷淡，后来有一天他放弃了，找了别人，最后他说‘宋娟，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我是实实在在爱过的，我只是太迟钝了，人家在乎我的时候，我懒得搭理，等人家不要我了，我……也许就是贱吧”。

　　“。”
　　“然后我相亲相了很多人，然后遇到你，张亦凡，你不知道，我对你第一印象真的还不错，不油滑不浮夸，虽然话不多，我那时候某个瞬间甚至想过我要好好把握，可是时间长了——我虽然不甘心，但是，我想我们不合适。”
　　张亦凡走上天桥，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到处都是小摊小贩，卖耳机的，卖小饰品的，贴手机贴膜的，挤挤嚷嚷，热热闹闹，边上一台老旧残破的音响破破烂烂的放着凄凉的歌。
　　走过马路的我说

　　一个人寂寞 两个人寂寞
　　可是我 我不知道拥有甚么
　　而我 又缺少甚么
　　我害怕甚么 怕甚么
　　我不知道爱算甚么
　　而我 又算甚么 我们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