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之城》
第24节

作者: 黄埔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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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儿在上海生活了四年,明显她并非本地女人。她共在九个城市生活过,每个城市平均的时间为1.2年。上海是她第九个城市。
  她的工作范围丰富,做过广告公司职员,房产置业顾问,商场导购,幼儿教师,旅行社导游,还有安全套促销员,驯兽师助理,以及现在的酒吧侍应生。锦儿说这不会是她最后一个城市,最后一个工作。人生来是为了体验。
  “我四年前来上海,那时在做售楼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能带来可观的收入,可观的收入带来丰富的生活质量和随时离开这个城市的勇气。工资按提成结算,所以我几乎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决心做这份工作的初衷不是我以往的体验式心态,我只是需要钱。就这么简单。

  人在累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厌世的惰性心理,也许你会说:这说明你并不是太累,因为真正疲累的人,每晚回到家里,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便睡着了。其实不然,那是因为麻木造成的速睡状态。
  人真正身心俱疲的时候,会常常思考所谓生活的真理,生命的意义等等伪哲学命题。想来无用,但又不得不想,因为总得做些什么,人总不能让自己麻木,如果这样,那我宁愿选择死亡。
  所以最后我在存够了十万以后,便辞去了售楼的工作。
  冬天的夜里。右手插在风衣口袋,攥着这张十万银行卡。在想我接下来的去路。地铁站里虽然开了暖气,我依然浑身发冷,我清楚知道原因:这是孤独和寂寞造成的可耻反应。也许我该冲到对面站台,那里坐着一个西装笔挺,面色严峻的黑衣男人。我开始推断接下来会发生的故事:我跳下没有护栏的站台,地铁安保在身后惊呼,我小心翼翼且快速的越过铁轨,爬上对面站台。给这个黑衣男人深情一吻,接下来会有两种结果:他大叫一声,大骂我荡*,然后又把我推下站台。另一种就是他回送我深情一吻,然后把我带走。

  最后这两种结果都没有发生:我被人从背后突然紧紧抱住,力度像是要把我拦腰截断。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想不开,让自己走上绝路.......”
  午夜咖啡厅里我望着对面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在苦口婆心的开导我回到正轨。我强忍住扑哧一笑。因为这很是值得玩味,他把我当成了自杀者。  在那个地铁站,我脑海里不着边际,脚步不自觉的靠近了铁轨。我心里清楚,我绝不会把心里的疯狂念头付诸实施。
  他在我背后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像是用尽全力般把我从铁轨边“救下”。
  这个中年男人叫叶林山。经营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据他说自己在业内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他是奸商。他鼻子两边是深深的法令纹,这代表他是个隐忍的男人。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据说是卓别林电影中的台词:你早晚都会死,何必那么心急.....”叶林山在说了一通哲学存在论后,终于说出了这句关键台词。
  这句话让我豁然开朗,心里的疲累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魔力。

  叶林山陷入了沉思,脸上是顿悟和惊醒的神情,感觉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也是他第一次听说一样。
  “......谢谢你,这句话消除了困扰我二十几年的一个问题,我想以后的我,将不再愁容满面,顾影自怜。我将在早晨时,对每一个遇见的人微笑,包括小区门口的清洁工和红色弄堂里的发廊小姐。任何困难都无法影响到我获得自由的能力。当我想去长途旅行,那就收拾行囊,辞去工作,带上所有积蓄随时出走。我将只活在当下,不寄希望于明天,不缅怀懊悔于过去。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不在迷茫和孤独。因为我早晚都会死,何必心急......”

  两个月后,我们依然等同一班早晨地铁,并且偶尔会在最后的晚班列车相遇。
  他一直是个独身者,因为他在年轻时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理由是,他的妻子因为他创业失败,举债连连而离开了他。从此他不再相信女人,当然也不相信男人,因为他的商业对手皆为男人。
  这样过了十三年,也没有再走进婚礼殿堂。这很不容易:他每次发现自己将要爱上一个女人时,便会选择离开她。
  十三年中经历过无数女人,十三年后遇见我,他没有选择离开。

  在地铁站,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我吓的差点又想跳进铁轨。
  沉默了三秒,让自己冷静。果断拒绝了他。
  他最后心灰意冷时,说:
  “那天在地铁遇见你时,其实当时我正要跳下铁轨,无意中看到你走近站台。我本能的去救下了你,这让我明白,原来我并不是真正想死,一直应该说感谢的是我才对,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我留恋的东西.......”
  最后分别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那天我只是在自娱自乐,并没有真要自杀。

  锦儿故事里的这个叶林山是我的老板。我突然觉得再坚不可摧的人也有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每一副钢铁面具下都是一张热泪盈眶的脸。人越坚强,便越脆弱。
  “他为什么会想到自杀.......据我所知亿万富翁的自杀率几乎为零吧......”罗夏不解。
  “因为他不想当一个机器,自杀是同命运抗争的唯一方式....好在他想起了那句话:人早晚都会死,何必心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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