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16 22:10:42
　　十点三十分。
　　新月家具城。薛恺漠拎着工具箱跟在小白和孙唱的后面走过一排排的沙发和睡床。在废墨斯旗舰店里，孙唱斜靠在一条明黄色的长沙发上，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
　　讲稿被卷成手纸的模样，薛恺漠半蹲在摄像机的镜头下面，把一行行粗黑的字幕缓慢放落。夜里没有睡好，早上又没吃饭，薛恺漠蹲了十几分钟就已经热泪盈眶，手里的字幕总是颤抖着偏移。每到这时小白就会在薛恺漠的屁股上蹭一下鞋底，看得孙唱眉眼绽放。
　　终于孙唱拿出了本次节目的唯一一件道具，就是被张辛称为西城古玉的那件“名雅收藏”。所谓的西城古玉只是一个骗子从山西带来的一块废矿，只是此矿生得超凡脱俗，活像一条挺拔昂扬的虎鞭。此时那块古玉被蓝裙白衣的孙唱举在手里，配以她婉转纯情的天真教唆，可以让任何一个看到节目的农民企业家踊跃犯罪。
　　“西城古玉，名雅收藏，有意购买者请拨打屏幕下方的联系电话。观众朋友们，我们下期节目再见。”孙唱说完一倒身仰卧在沙发上，胸前的两颗累赘高低起伏，看得小白忘了停机。薛恺漠则坐在地上，正脸色惨白地天旋地转，像是一条正在脱水的鱼。

　　十二点三十分。
　　病房里的白墙上现出点点黑斑，田茉的脸苍白如纸，薛恺漠坐在床前，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送进田茉的嘴里。
　　病房里弥漫着药水和被褥的酸腐气息，薛恺漠的脑后冒着不绝的虚汗，田茉的一双手抚在薛恺漠的脸上，眼里满是委屈的不忍。
　　“还是算了吧。”田茉说。
　　“没事，钱今天晚上就能凑够，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薛恺漠的眼里是压抑的喜悦，他的语气平缓自然，如同在叙述一件简单平凡的琐事。
　　“赶快起来。”张辛狠踢薛恺漠的椅子。
　　薛恺漠身体一颤，带着半张脸上的压痕看向张辛。

　　“你就是一头猪，只会睡觉的猪。赶快去孙姐的办公室。”
　　日期：2013-08-17 22:31:47
　　薛恺漠坐在孙同晖的对面，看一双描画浓重的眼睛正在一堆褶皱分明的图表里四处徘徊。
　　“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这里的工作，但你的辛苦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样吧，你回去等，等我这边再缺人就给你打电话。”孙同晖的眼神落在薛恺漠的头顶，像是两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薛恺漠又气又急，早已想好的说辞只剩下了一个“钱”字。
　　“钱？你还有脸和我要钱？赶快滚。”孙同晖挥一挥手，继续埋下头去。

　　薛恺漠向门口走去。门旁供着一尊关羽的塑像，塑像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果盘。薛恺漠抽出果盘里的水果刀，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桌，在孙同晖莫名抬头的瞬间，把刀子竖直插进了那张渐渐咧开的嘴里。
　　薛恺漠被此时真实而又狂放的幻觉征服，他手里的刀子一点一点地深入进去，孙同晖仰靠在椅背上的嘴里一股股地涌着黑色的血。地面被渐渐涂染，薛恺漠的脚下开始变得湿滑，孙同晖的尸体滑落到桌子下面，成为一记形状怪异的符号。薛恺漠转回身，看见门口的塑像正威严而冷漠地关注着屋子里的一切，它手中的长刀在午后的阳光里光华四射。
　　下午一点四十分。
　　薛恺漠处理了张辛的尸体，同时从孙同晖的办公室里拿走了两张不知道密码的银行卡。身上的血迹一时不能擦洗干净，他在张辛的办公室里拿到了一件悬挂多日的灰色风衣。风衣是男式的，穿在薛恺漠的身上足以挡住所有的破绽。最后，薛恺漠踩净了鞋底的血渍，关上了所有的门。
　　韩焘在车里睡觉。薛恺漠拉开车门，坐在韩焘身边。韩焘醒过来，看薛恺漠身上的风衣，“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有点冷。”薛恺漠第一次在韩焘的面前露出笑容。
　　韩焘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向右转身，一伸手扣住了薛恺漠的脖子。
　　“你听好，”韩焘的呼吸喷在薛恺漠的脖子上，像是一只暖热的虫子。“张辛怀孕了，孙姐要是问起，你就说是你做的。不然，我就弄死你。”
　　薛恺漠勉强着转过头，一双眼里依然笑意如春。风衣口袋里的刀子还留着两个人的血，很顺利地顶进了韩焘的脖子。
　　日期：2013-08-18 22:27:27
　　下午三点。

　　薛恺漠走在江边，暗黄色的江水上落着太阳的光，薛恺漠想在江面上寻找自己的影子，但他看到的只有眩目的水的波纹。江心的沙滩上飞起许多颜色的风筝，有人欢跑跳跃，挥霍着与薛恺漠无关的活力。在沙滩一角，薛恺漠和田茉相拥在一起，那时的江水凝冻成冰，同样映着放肆的阳光。
　　那些尸体一定被人发现了，丨警丨察在四处搜寻我的踪迹，医院不能再去，田茉，田茉…想到这里，薛恺漠疼得弯下僵直的腰，空虚的胃正被混浊的血腥气息鼓胀，他张开嘴，什么也吐不出来。
　　薛恺漠在一家商亭的公用电话给张医生打去电话，张医生的语气透着诡异的热情：“小薛呀，你女朋友的病有好转呐，她现在想见你。还有，我和院长商量过了，医药费可以减免一些，你过来吧，今天不用交钱。”
　　薛恺漠放下电话，想象着田茉被丨警丨察包围盘问的情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江边。他失魂落魄地继续沿着江边行走，一小时后他爬上了那座寂寥无人的江桥。
　　晚上七点。
　　一列火车开过，江桥的震荡混淆着剧烈的铁的轰鸣，薛恺漠的身体在江风里摇晃，他的手里紧紧握住那两张于他毫无用处的银行卡。
　　等待的时间已经太久，太阳落在远方，黄昏立时要被蓝黑的天色吞灭，这一切都完美之极。薛恺漠爬上单薄的栏杆，一瞬间的平衡让他诧异。他直挺挺地立在桥的边沿，又一阵江风吹过，他终于成为一截腐朽的木头坠向江面。
　　凌晨三点半。
　　“去NMD。”薛恺漠回复了文坛圣主的留言，一伸手拔掉了电脑的电源。
　　阳台上的夜风吹动着所有的树影，薛恺漠看见昏蓝的天色渐渐清晰。七层楼的高度，已经足够思考最后一个问题。
　　薛恺漠跳楼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分，他没有犹豫，没有与自己挣扎，他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田茉死去。
　　凌晨三点四十分，医院里的田茉睡得正熟，她梦见从前的自己和薛恺漠走出学校的正门，薛恺漠的脸上满是天真的笑，“我会成功的，总有一天，茉，你要相信我。”薛恺漠对她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