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五个与欲望有关的故事》
第52节作者:
千山五道 日期:2013-08-29 21:31:33
薛恺漠发现这座楼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越来真实的幸福感中。他们的脚步坚定,目光锋利,每一个动作都像在为冲锋做最后的准备。在食堂,薛恺漠独自坐在角落里感受孤独。他面前餐盘中的食物也像在对他冷笑,似乎在说他这样一个胸无志向鼠目寸光的废物不配享受它们的价值,即便它们只是一堆雪白色的土豆泥和两个颜色暗黄的馒头。
李主任在薛恺漠的面前坐下。
“新来的员工里,你的表现最差。”李主任对薛恺漠说。
薛恺漠抬起渐渐湿润的双眼,嘴里的馒头还没有完全咽下。不知不觉的,他此时忽然想念起田茉。
“你要继续努力,不要让我们,让公司失望。孙医生每天都会向我通报你的情况,如果你一直这样表现下去,我不能保证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李主任说完伸手拍了拍薛恺漠的肩膀,同时他脸上假装的严肃面具倏忽掉落,现出一个巨大的阴毒刻薄的鼻子。
薛恺漠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脑子突然短路一样地空白一团。他只是看见李主任正向一片原始丛林飞奔而去,那个背影高大威猛好像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奥特曼。
日期:2013-08-31 21:49:41
3 虫子
下午的活动是员工分享。十几个人围坐一圈,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最惨痛,最难过,最消沉的无数次经历来博取大家的同情,关爱,鼓励,最终使这些简单而有力的情感成为工作的动力。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开始陈述。
“我生活在城市里,却没有体会到一天的快乐。商店里有那么多的衣服,皮包,化妆品,却都与我无关,因为我的工资,因为我的男朋友的工资。我一直想买一件长裙,它挂在橱窗里,每个周末我都会和我的男朋友去看它。我的男朋友看好了一个项圈,银灰色的,那个项圈就挂在那件长裙上。它们那样的高贵,那样的遥远,我觉得那就是我们人生的理想吧。”
女孩说到这里摘下眼镜去擦嘴角的眼泪。薛恺漠转转脑袋,发现其他人都在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生,像是在和遗体告别。
“我和我的男朋友计算过,我们不吃饭,不喝水,每天睡在街上也要再存上三年的积蓄才能买得起那两件橱窗里的梦想。那一刻,我们哭了,抱在一起痛哭,觉得我们的人生失去了希望。你们知道人生确定了目标却没有希望的那种痛苦吗?你们知道吗?”
女孩的问话让除去薛恺漠的所有人流泪唏嘘。此时薛恺漠却忽然发现教室的中央燃起了一堆暗蓝色的篝火,篝火之下是几条瘦弱丑陋的爬虫。虫子的身体红嫩鲜艳,正反映着几只泪痕模糊的眼睛。
“但是我们最终来到了W公司,是W公司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勇气。”女孩脸上的笑靥差一些让薛恺漠叫出声音,他盯着那张红肿欢笑的脸,像是看见了鬼。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我的男朋友了,但是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我知道他在和我一同努力,为了我们的人生,为了我们在W公司的美丽人生。是W公司给了我们一切!”
女孩的分享十分成功,她与走到身前送来安慰的每一个人拥抱,成为短暂的英雄。薛恺漠却不知不觉地已经坐到了圈子之外。
日期:2013-09-02 21:51:30
下面的分享活动越来让薛恺漠自惭形秽。
一个与薛恺漠同龄的大学毕业生因为没有钱在肯德基同时买下两个汉堡和一块鸡胸肉而进入W公司。
“我坐在透明的玻璃窗边泪流满面,想为什么每一次我只能吃一顿简单得如此寒酸的快餐,一个汉堡,一杯可乐。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要的绝不是那样低贱的生活。”
男孩说着站起身,撕开衣服的领口露出一块苍白的胸口。也许那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鸡胸,薛恺漠看着那块干净的白肉这样想。
“是W公司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宁愿成为它的一个器官,随时准备付出自己的一切。”男孩的情绪逐渐激昂,他从背后摸索出一把水果刀,之后在自己的左臂划开一条鲜艳的伤口。“这就是我的决心,这就是我对W公司的忠心!”男孩被人拖出教室时这样喊着。
薛恺漠发现教室里的那堆篝火越来旺盛,那些虫子随着人们的叙述也越来活跃,饱胀,好像随时都要绽裂开一样。“他们是在自杀。”这样的念头让薛恺漠恍然,而此时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做作后的发言。
4 商品
此后的几天里,薛恺漠越来意识到在W公司中不存在任何的商品,或者市场中所有的商品都与W公司有关。
“把自己变成W公司的商品,地球就会被紧握在我们的手中。”这是在W公司中随处可见的标语。薛恺漠每次从那些巨大的红字前走过,都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生锈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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