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了际笑了笑，不苛责也未有不耐的神态：“照顾高先生的事就麻烦方叔了，我先走了。”
　　说完也没再等任何人的反应，手往门外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率先跨过门槛离开了。女人顿了一下，还是走出了大门。
　　虽然她不乐意，但也不得不跟上。
　　赵水含被对方在一分钟内说完话闪人的姿态惹怒了。
　　陈小光赶紧上前摁了摁她手臂，带着点安抚的道：“别冲动，我跟去看看，会帮你问清楚，你在这里待着先。”她给赵水含使了个眼色，语毕也没再等赵水含回复，径直转身冲了出去。
　　不为别的。
　　她知道再晚几秒人就走了。
　　陈小光的手刚好卡在堪堪要关的门中，她抬眼望上去，正看见一双墨眸，寥寥一片，槟榔叶暗。

　　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山中，待久了不觉得，有急事也不觉，但一旦是新客人，又安静下来，不用特意竖耳也能听见鸟类滑过天空的声音，并着略为尖凄的叫声，它穿过树叶都有的沙沙响，在她耳边细细炸开。
　　不自觉的，她脚步细小的往后挪了几厘米的距离。
　　也没什么可躲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种说法。
　　经过的某个片段明明陌生，却错觉已在梦里遇过千次。
　　真他妈吓人。
　　她突然瑟缩了下，为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出了一层薄汗。

　　“对不起我想上来。”
　　意识到这点，陈小光立马探头进后座对那人说道。
　　周了际往左边靠了靠，下巴微扬了扬，抬出一个不可察的弧度，但这代表同意的动作让陈小光捕捉到后，人即刻以最迅速的姿态钻了进来。
　　砰的一关车门，她扭头看向周了际，露出洁白上牙笑得灿烂：“你要去哪快走吧。”
　　他看了她一眼，抬手敲敲前面司机的椅背，声线略低：“下山。”
　　陈小光最后又问了句：“周先生，应该……不打扰吧？”

　　她问完后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尽管知道这是不对的，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可是她想又不是要坐下讲什么重要的事。
　　“不会，”周了际垂着眼，“你跟着是对的，这件事给你朋友添了很大的麻烦。我会查清，给她和高先生一个交代。”
　　迟了半晌，陈小光慢慢点头：“噢。”
　　承认吗？承认吧，她是失落的。
　　有多少有几分，虽然不知道，但却知道是为什么。
　　意识到原因的陈小光双颊轰一声，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烧开。
　　“你的手机号多少。”
　　正烧着，陈小光忽然听见对方这样说。
　　她一下抬头去看那人，左手正拿着手机，眼睛里写着的确是：小姐，不介意的话手机号给我吧……
　　脑补万岁，她咬牙塞下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紧报了手机号。
　　他输入完毕后，对着她轻摇了摇，示意好了。

　　车在此时走了下坡路，一路途径的高大树木这时正好开在身旁，开了这程。午后的日光自枝桠间隙明明晃晃又半残缺的穿射，光直直打在窗户上。
　　她也由此看得见男人微勾起唇角的神态，因缘于无意，便也无一般轻佻可言，这人面容生的清贵标致，又有天生的善意，即使不是与人言笑，眼角眉梢也能无端带上几分温柔坦荡。
　　“看下手机。”
　　周了际收回目光，扫了眼窗外说道。
　　陈小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说给她的。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那姿势差点把手机弄折了。
　　打开屏幕，见上面来了封新短信。
　　她略带疑惑的看了眼周了际，对方似乎忙自己的事，没再理她了。
　　陈小光点开信箱，新短信，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陌生的发件人。
　　虽然她数学不好，还是一眼看出是九个数字。
　　再往下移了移目光，短短的一句话。
　　“陈小姐：你想知道的我会尽量解释，但是等我几分钟。”
　　她忍不住又看过去，周了际温和的对她笑了笑：“没问题吧？”
　　陈小光没回话。
　　她没问题的。
　　她当然知道答案，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害怕，和失落。
　　害怕不是别的，是怕自己胆小；失落不是别的，是这个人记不起她一星半点，好的记忆坏的记忆都一样。
　　人的肺腑惊动时，需要多少重量能压得住，才能压得住陈小光此时的心慌。
　　说实话，是没想过的。有一日大爱临头，会这么狼狈，唯一敢做的就是避开。
　　从今日起，她再不敢笑话爱情里亦得亦失智商全完的人们了。
　　就算天色被光照的渐亮，人也像钻进背光的暗影，像要开一场盘掌心却一颗筹码也没有，打一场仗却丢了全部的兵。
　　她更知道的，有人一把嗓音没有讲情话，也能这般几近魅惑。无关情欲，单就是，好听。

　　这点是认识这个人以后才知道的。
　　爱上一个人，长如流年短在瞬间，但总归是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让她慌神的是发现的这一刻，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这是种不具体的心理活动，换成人话就是说，如果一段情感关系中有两方，持这种想法的人基本已经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