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文化人，也不太会讲故事。
　　今天我说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我的忏悔。
　　认识强仔那年，刚好我父亲生病需要做手术。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两个弟弟都靠我供养。父母在家种地，粮食够吃，却没有多出的粮食可以卖。父亲生病后，母亲就给我打电话要我筹钱。
　　那时我在洗浴中心上班，每月工资1800，吃住不花钱，每月我只留200元买生活必需品，剩下的1600全部寄回家。
　　母亲确实也存了一些钱，可是给父亲看病还是不够。
　　我就想起了强仔，他是本地人，最近常来洗浴中心，而且每次都找我按摩。我觉得他一定有办法。
　　那晚强仔又来了，我热情的招待他，强哥长强哥短的叫着。他在社会混久了，一下就猜中我遇到了难处。
　　他用拗口的广东普通话对我讲，“赚钱的途径有很多，收入相差也很大，看你自己啦。你说说看你需要多少钱，我帮你想想办法啦。”
　　我直接告诉他，我需要三万，而且明天就要。

　　“搞什么飞机呀，你当我是ATM提款机啊，三万块说要就要，我把你卖到国外也赚不来三万块啊，靓女。”强仔边说，边抖着脖子里和手腕上的大金链子。
　　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工作服扯了下来。就那样光着身子，低着头，站在强仔面前。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我也不下贱。
　　只是人生无常更无奈，起码父亲的健康值得我放下尊严！

　　不知道强哥是突然善心大发，还是他从来就没看上过我。
　　“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把衣服穿好啦。我看你这个打工妹老实，相信你一定是家里遇到难事。我就发发慈悲，帮你一把啦。我呢，这里有个好生意，不是让你接客啦，接客赚钱速度跟这个差远啦，但是，这个生意也不好做，关键货比较难找，你考虑一下吧。”
　　我穿好衣服后，认认真真的和强仔聊了他刚才讲的好生意。
　　我吓了一跳，来广东这么久，对于广东人什么都吃，已经习惯了。可是，我是头一次听说，广东佬吃孩子，而且都是不足月的婴儿。

　　我母亲信佛一辈子，如果知道我干了这样的勾当，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女儿。
　　而且，怎么找这些婴儿，怎么藏她们，怎么运送，我到底需要做哪些事情。
　　我当时脑子里翻江倒海，一团乱麻。
　　强仔只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如果你够幸运，找到三五个好货，就够三万块啦。靓女，你好考虑，最迟明天给答复啦。”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我在接客和找货之间选择了后者。
　　日期：2016-02-14 09:33:00
　　我算了一笔简单的账。
　　假设我接客一次能挣100，三万块就要接客300次，一天接客10次，也要一个月才。
　　但是，父亲的病不能拖那么久。时间不等人。
　　强哥给我说了一条捷径，那就是私人人流诊所。
　　那种地方，我还真的一次没有去过。
　　想了很久，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有个熟人介绍比较好成功一点。
　　和我同在洗浴中心打工的樱桃，前段时间刚做过人流，只好向她打听了。结果还真有熟人。

　　她以为我也是做人流，我也不能说多，就默认了。
　　我只给自己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一定要挣到三万块。
　　来诊所的路上，我就一直为难，怎么样才能说动医生，还有到底要给医生多少好处费。这样算起来，可能需要的不止三到五个生命了。
　　头又开始疼起来。
　　和医生聊天非常迅速，看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我急着给强仔供货，也就直接答应医生五五分成的条件。
　　这医生也是外地人，我听着口音熟悉，就问她是不是河南的，她说她老家是安徽的，离河南很近。
　　聊多了，还聊成了半个老乡。她就问我，能不能多等一天，因为明天有好货。

　　婴儿的价钱有分级，死的便宜，活的贵，月份小的便宜，月份大的贵，女婴便宜，男婴贵。
　　她还告诉我，有些母亲快足月了来这里挂盐水催生，如果是男孩就抱走，如果是女孩就留下，这时候我们这些拿货的就需要支付给他们三千元的红包，就当作“领养”费。而那些意外怀孕的则不需要给任何钱。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死婴会被端上有钱人的饭桌。
　　第二天我又早早来了，戴上强仔给我的“领养费”，够“领养”三个的了。
　　那天真的很“幸运”，接连两个都是女婴，足月。再加上好几个引产的，都在四个月和六个月左右。
　　我很开心，因为给父亲看病的三万块钱很可能今天就凑齐了。
　　可内心也很不安很挣扎。
　　好像那些孩子是因为我才死去的一样。

　　那天我走在烈日下，两手提着两个黑色的塑料袋，沉甸甸的。我不敢坐公交也不敢坐出租。走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搭了一个摩的。
　　那时我经历过的东莞最热的一天。没有之一。
　　我把东西交给强仔，他当场简单的验了一下货，“排骨很新鲜，都很不错。钱，晚上给你，你是要现金还是银行转账。”
　　排骨，是他们行业对婴儿的称呼。

　　那天晚上我拿到三万块的现金，我偷偷在宿舍数了三遍，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最后全数寄回家里。
　　可惜最后父亲的病还是没有看好，不到一年就走了。
　　父亲死后，家里的田地渐渐荒废，弟弟们学习还算用功。我的责任和负担越来越重。
　　生活所迫，最后我还是选择继续贩卖“排骨”。因为，这种生意简单，赚钱速度又快。
　　后来我撇开强仔，直接和上层的老板交易，当然赚的也更多。
　　开始，我只是把排骨交给老板，然后拿钱走人，至于他们怎么烹饪，我是打死也不会在一旁观看的。
　　可是后来，广东艾滋病高发，那些大老板害怕我们提供的排骨里面有艾滋病毒。于是那些老板，就想出一个主意，让提供排骨的人先试吃，以此证明排骨是干净的。
　　所以，那段时间，简直是我的世界末日。
　　每次送完排骨，都要看着他们被厨师煲汤，巴戟、党参、当归、杞子、姜片，再加入鸡肉排骨，炖八小时。
　　每次喝完排骨汤，我都要两三天吃不下饭。夜里也经常做噩梦。特别不能听见婴儿的哭声。
　　卖排骨的生意，一直做到弟弟们大学毕业。后来查的紧，也越来越难做了。
　　我知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然而对我的恶报，早已来到。
　　我结婚五年，一直无法生育。去了很多医院，看了很多专家，吃了很多药。还是老样子。
　　报应，这就是报应。
　　所以，从那以后，我一直吃素，也不杀生。坚持日行一善。
　　希望有生之年能赎清我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