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又问他,为什么杀人之后立刻自首了?
他回答说,想坐牢。
他说他查过法律,这种杀人,情节不算严重,又有自首情节,所以不会被判死刑,应该会被判无期徒刑。
警方被他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精心策划着让自己坐牢,还希望被判无期徒刑将牢底坐穿?
警方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于是带他去医院做了精神鉴定,鉴定表明,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于是,他没能如愿以偿地被关进监狱,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哪料当法院这么判决的时候,他当庭问了法官一句话,令所有人印象深刻:“精神病院能够关我一辈子吗?”
法官问:“你希望被关一辈子?”
他点了点头说:“是的。”
法官不想再听这个人的风言风语,当即退了庭。而他,也被直接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我见到他的时候,经过一番治疗,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很多,但看上去,却比两年前一下子老了十岁有余。
我问:“还梦游么?”
他道:“没有了。”
我道:“恭喜你康复了。”
他笑:“谢谢你这么说。”
我道:“我们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
他道:“杀人么?”
我一怔,没想到杀人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是如此的轻描淡写。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点了点头。
他道:“因为我希望有个地方能够关我一辈子。所以,我杀了人又主动自首,是希望被判无期徒刑。我希望监狱能关我一辈子,没成想来了这儿。不过,听说这里也能关我一辈子。也好。只要能把我关上一辈子,哪儿哪儿都一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将采访进行下去,因为坐在我对面的人实在是有些异乎寻常,于是看了眼窗外,窗外的院子里,一些精神病患者正在玩游戏,有的在跳绳,有的在挖蚯蚓,有的在玩遥控车,有的在堆积木,有的甚至在草坪上挑起了芭蕾舞,身体随着舞姿疯狂地旋转着。
他循着我的目光看去:“你在看那个跳芭蕾舞的女人么?”
我点了点头。
他道:“你猜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道:“芭蕾舞者?”
他摇了摇头,神秘一笑道:“她是个陀螺爱好者。你以为他那么转来转去,不停地单腿转啊转的,是在跳芭蕾?其实她幻想自己是一枚陀螺。”
我道:“你呢?你又把自己幻想成什么?”
他道:“我很正常”
我道:“正常到希望被人关一辈子?”
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麻,直起鸡皮疙瘩。他问我道:“你信命么?”
我没听清楚:“什么?”
他道:“我问你,你相信有命运这回事儿存在么?”
我摇了摇头说:“封建迷信害死人。”
他道:“两年前,我在监狱的图书馆里看到一本书,讲的就是命运,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道:“所以封建迷信害死人嘛。”
他道:“你觉不觉得,世界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我是说,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我道:“听天由命么?我不相信这个。这是失败者的想法,逃避现实者的想法。”
他道:“类似的新闻你应该没少见,比如某个人,一辈子穷困潦倒,突然买了张彩票,中了几千万,甚至几个亿。”
我道:“那是他运气好。”
他道:“不!这不是运气,这是命。命里注定他是个有钱人,所有他即便什么都不干,他都会变成有钱人。要不然他也不会鬼使神差地区买了那张彩票,然后就中了头奖。”
我不以为然道:“那只是运气而已。你想多了。”
他道:“再比如,一个人的寿命,也是事先定好的,你会在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命运早有安排。如果没到你死的时候,你就是得了癌症,就是跳楼你都死不掉,最多摔个残废。到你死的时候,你恐怕想躲都躲不过。”
我道:“我不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那一套。”
他道:“你真觉得一个人的生死成败没有命运的推动?就拿希特勒来说,一战的时候,他还在维也纳乞讨为生,还因为盗窃蹲过号子。可是到了二战,他一下子成为了国家元首,率领纳粹党横扫了整个欧洲。期间盟军特工对他进行了无数次的暗杀,有一次丨炸丨弹就在他脚边引爆,就是因为隔了一层薄薄的会议桌挡板,整个会议室都被炸得稀烂,而他却毫发无伤。”
我道:“可希特勒最后还是战败了,还是死了。”
他道:“那也是他的命。命运注定了他会在世界上搅起一阵轩然大波,但也注定了他不会成功。另外,希特勒真的死了么?当苏联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汽油焚烧的不成样子,就连他亲妈都认不出他是希特勒,只因为那具烧焦的尸体穿着希特勒的元首服就判断他是希特勒,未免过于草率了吧?”
我道:“你想说,希特勒当时没死?”
他道:“有这个可能。”
我说:“不管他当时死没死,反正现在是死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说着,起身准备走。
他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希望自己被关上一辈子么?”
我停住,坐了回去:“为什么?”
他神秘一笑道:“因为命。”
我有些恼火:“你够了!你想说,是命运把你关进来的?”
他摇了摇头说:“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梦游,在梦里,我都看到什么了吗?”
我道:“什么?”
他道:“我看到了一个人,我猜他是上帝。他对我说,我会因为车祸死去,那是我的命。”
我无语道:“那上帝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你什么时候会死?”
他道:“没有。这才是关键!我知道自己会以车祸的形式死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虽然命运不可违抗,但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希望找个能够关你一辈子的地方,让你接触不到车祸?”
他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激动:“你是目前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
我一阵无语。
那天结束了采访,我便匆匆离去了。不多久,我就把把他说的那些风言风语给抛诸脑后去了。
直到一个月后,我得知,他死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在电话里问院长道:“是车祸吗?”
院长道:“医院里哪儿来的车祸?那个病人踩到玩具,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后脑勺,没抢救过来,就死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唏嘘不已,但同时也证明了,他说的都是鬼扯,如果找他的那套命运理论,他应该死于车祸才对。
于是,我顺口问了句:“是个什么玩具?”
院长答:“一辆遥控汽车。”
日期:2015-08-31 23:51:00
第七个病例:套层空间
为了采访这位患者,我专程向报社申请,得到领导批准,飞了趟美国。
经过漫长的空中飞行,飞机在纽约降落的时候,是当地时间晚上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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