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年前我来到这个城市我就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北京。我曾经详细的研究过北京的交通,用两个月的时间坐着公交车满世界转悠,我从电车到现在的8字头车、9字头车全乘坐过。我甚至坐914去河北的涿州,坐848去通县的潞邑村。我在亚运村那边玩疯了就地找旅馆住下,在南四环外的看丹村还租过100块钱一间的房子。在海淀桥一带我喜欢看那些清华北大人大的学生在书店里穿梭,有时候我只要一代薯条就着自己带的矿泉水在硅谷旁边的肯德基里呆上半天。北京对我的诱惑太大了,我连地铁里弹着吉他唱歌的流浪歌手都喜欢。特别是王府井地铁里的那个大男生,我每次从那里经过都要听半天,他唱扑树的《那些花儿》,唱羽泉的《画地为牢》,有时候也唱孙燕姿的《遇见》和 许慧欣的《七月七日晴》,特别是唱 王菲的《旋木》时我能感受到他心里对童年欢快无忧的回忆。人都是如此,当美好的事情越走越远我们又无能为力时,除了内心深处的那份款款深情还能如何呢?
这座都市给了人们太多的历史和伤感,连飘在天空的烟霭都透着胭脂色,一不留神就被染得五颜六色。我趴在联想桥的过街天桥上,看着三环上的车水马龙,轻轻吐一口气,北京沉甸甸的文化底蕴常常压得我肾虚,我怀疑再过三两年自己就成了陶然亭里遛早的老大爷了。那时候清晨起床,提一鸟笼子,拿一半导体蹒跚着老腿沿着湖边小路绕弯子,还假装疯魔的和别人问自己象不象前清的王爷——真这样的话还不如吃耗子药!我一想到这里就伤心得不得了,更加怀念掩埋在故乡山崖河岸里的青春岁月。
怎么玩着玩着就把岁月给玩深了?这玩笑开的太大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赵玲把我拽到桥下,进了她的车里,赵玲温柔的问:“等多久了?累了吧?”
“不累。我正自己伤心呢。”
“呦,谁又惹我家宝贝了?我淬他去!”
“不是。我做白日梦梦见咱俩结婚了。”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赵玲还真笑了:“你这话我听着有点不对头。和我结婚就值得你那么伤心呀?真是的——”
“你这带我去哪儿呀赵玲?”
“去民政局领结婚证!”赵玲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告诉我。
过了大钟寺,赵玲把车拐到双安商场停车场。“你要是愿意呢就跟我进去,我知道你特烦转商场,我不怪你。你要不愿意去就在车里喝激活——我给你放后坐了。”
“那我选择喝水。想让我多活几年就别逼我逛商店,你自己去吧,我听歌——买新带子没有啊,怎么还是这几盘破带子?”
我还在絮叨,赵玲已经“砰”的关上车门走了。
我目送赵玲窈窕的身材进了大门,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失落得不行。我把录音机的播放键按下,卢巧音忧愁而绝望的声音刹那间充斥耳畔:
我是一只蝴蝶 来得太浓烈
我劝自己对你体贴
你是蓝天 我变绿水 如果你忧郁 我变作烟灰
我为你改变 让你作满天的光线 支配我一身的颜色
可怜我只能爱你一遍
原来你不过是黑夜 你叫我失去颜色
再见
我是一只蝴蝶 不能不浓烈
走在路上不断发现
你是秋天 我变黄叶
为了看你一眼 我变作花边
我为你改变 让你作满天的光线 支配我一身的颜色
可怜我只能爱你一遍
原来你不过是黑夜 你叫我失去颜色
再见
不再流透明的泪 穿红鞋喝黑咖啡 给自己一束蔷薇
曾为你改变 让你作满天的光线 支配我一身的颜色 可怜
我爱你一遍 原来你不过是黑夜 你叫我失去颜色 抱歉
我不再改变 让你一点点的爱恋 支配我一身的颜色 可怜
我爱你一遍 原来你不过是黑夜 你叫我失去颜色
可我是一只蝴蝶 再见
卢巧音的这首《情与变》并不是她最好听的一首歌,但却是她最用心唱、最能打动人的一首。一只蝴蝶走道秋天的末路,为了流连所 爱的季节宁可在漫天飘飞的黄叶里化为烟尘。“可怜我只能爱你一遍,原来你不过是黑夜 ,你叫我失去颜色——再见”一时间,我不清楚车厢里有蝴蝶在飞还是我变成蝴蝶飞到并不遥远的秋天。
赵玲去好半天才回来,上车后把一堆东西扔到后坐开车就走。我问:“你买得什么呀?”
赵玲小心翼翼的把车倒出去,拐上三环路才顾上搭理我:“买的丨乳丨罩,丨内丨裤。”我嬉皮笑脸的说:“是不是特性感的那种透明的T字裤?”赵玲自顾自的说:“还有卫生巾避孕药。另外给我的狗狗买了一套衣服,可好看了。”我只好转头看着双安对面的华星影院,高大的海报上章子怡和金城武在拥吻,刘德华潇洒的看着远方的竹林,活象在给一对偷情的人站岗。还有一张是《后天》的海报,山呼海啸的破碎场面。
“怎么没有《我的野蛮师姐》呀?韩国除了金喜善我最喜欢金正贤了,啧啧,人那才叫漂亮呢!天天给她当丫鬟都没怨言。”我由衷的感叹。
“特羡慕吧?泡不到手吧?”赵玲酸味很浓的说:“你呀,也就我他妈敢和你来往。什么东西,当我面就这德行,背着我不见得干吗去!”
我没想到赵玲会这样评价我:“有点离谱了啊。是不是来例假了这么大火气?我是你什么人呀你这样损我!”
“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仇人!”赵玲把车溜到马路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为了你我今天又拒绝了一个款子。你还对人家说这样的话,你伤人心知道吗你。拿我当鸡怎么的,你想我的时候我得随叫随到,你看上别的女人我就得一边立正,你好歹也得让我稍息吧。。。。。”赵玲雨打梨花的样子我看在眼里真的很难过,可我能安慰她什么呢?和她结婚?和她同丨居丨?和她生儿育女?那都是小说里的情节,我们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我象挂在墙头上的气球,除了沉默,惟恐说出一个字就把自己击毁。
赵玲把手伸到我腿上,我赶忙抓住,她却把我推开,越过我的手把我这边的车门打开:“你打车回去吧,我要回家了。后面的东西全是给你买的,有衣服,有平脚丨内丨裤,有运动鞋,还有一个飞力普刮胡刀。”说完从后坐把几个大袋子塞给我,等我反应过来,赵玲已经融入了北三环的车流里,我只能看到她眼角的泪水。
我站在马路边上,心里慌乱。川流不息的车流从我身旁流走,300路巡洋舰霸王似的在主路上狂奔。我一遍一遍的拨赵玲电话,她根本不接。我无法猜想北京这个多雨的夏天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感情里苦苦困惑,又有多少人在茫茫人海里艰难的寻找。
傍晚时分,我已经压抑的象一个精神病患者了。我暴躁,我郁闷,我在32度的高温里穿上赵玲买的港版“帝都”西服,我把领带翻出来一条一条的系在脖子上,傻呵呵的对着镜子笑。晚上9点的时候我把张力从牌桌上抠出来,我带他来到新源街我曾经和赵玲开心的那家酒吧。这家酒吧在镭射2000后面,很不起眼,右面是一条小胡同,左面是一所英语学校,酒吧的门面也不大,是口小肚大的那种。我刚进去,就看见赵玲和一个挺帅气的男人在角落的一张双人沙发上亲热的聊天。张力碰了碰我:“陆哥,那不赵玲么?你们俩散了?”
我没有言语,坐到吧台的高脚椅上叫调酒师调了两杯“堕落的红颜”。张力低声的说:“这酒怎么不对味儿呀!泔水似的。陆哥你爱喝?”
“那咱一人一瓶清酒?”我斜着眼问张力。
“好啊,谁怕谁啊,整呗。”
我俩不顾调酒师的白眼就着香蕉干吱咋的喝起来。酒吧里放的是玛丽凯洛的歌曲,忧郁伤感的音调恍如隔世的安魂曲催眠着美丽的夜色。我喜欢玛丽凯洛,并不是因为她性感,只是因为她的歌声有时候懒洋洋的抚摩你,就象初恋的爱人那样令你心醉;有时候冷冰冰的拒绝你,就象大学时系里最美的姑娘永远不让你靠近。就着歌声下酒,就着歌声起舞,就着歌声晾晒阴郁的感情,安静的夜里,除了各自品尝心事,谁会惦记性感的玛丽凯洛呢?
张力不懂这些,张力对我说:“那家伙和赵玲坐一边了陆哥。”
“不是俩人对面坐吗?”我没有回头看。
“早他妈顺过来了,谁省着谁呀!”
我忽然想起赵玲在那家宾馆蛇一样的纠缠,我把酒杯“顿”的一下放到吧台上,绕过一个独身长发女人,我看到那人正用手搂着赵玲的细腰。哼,这地方也是你丫挺随便摸的?我伸手把赵玲提了起来,劈脸就一嘴巴,赵玲被我打蒙了,长长的头发凌乱的卷到脑后,怔怔的看着我不做声,我倒希望她哭泣。那人站起来抓住赵玲的胳膊,冲我喊:“你他妈想干吗?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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