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北京往事》
第20节

作者: 漂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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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北京沙尘暴骤起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甘肃河西走廊的重镇张掖。还是五月的时候,道儿上一位跑单帮的朋友给我提供信息,说古丝绸之路上新近冒出了一批靓货:由于今年河西走廊上频降大雨,造成风化的砂岩大规模滑坡,一些尘封在砂岩上的古老岩洞被人发现,张掖就有一批明清以来的靓货面世。
  我听到消息,不敢怠慢,从北京坐K43次列车,西行将近30个小时才到达张掖。在甘肃,张掖绝对算得上一个大城市,自古以来就有“金张掖、银武威,金银不换是天水”的美名;张掖古称甘州,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也是“河西四郡”所谓甘州(现张掖)、凉州(现武威)、肃州(现酒泉)、沙州(现敦煌)之一,马可·波罗东游中国时曾在此停留长达一年时间,现在的张掖新城就有一条街道称做马可·波罗街。《甘州志》里记载:河西走廊是汉朝几代皇帝专门为对付匈奴而开辟出来的,这一条通往西域的走廊,形势非常重要,而甘州东靠镍都金昌、武威,西连嘉峪关、酒泉,南与青海省接壤,北和内蒙古毗邻,正好处在“张中国之臂掖”的位置上,故称张掖。汉文帝前元四年(公元前6年),拥有几十万强兵的匈奴冒顿单于击败了月氏人;张掖成为匈奴右贤王的领地。匈奴占据后,不断进行掠夺,破坏了匈汉的友好往来,割断了汉王朝同西域早巳存在的关系,武帝元光年(前140年),西汉军队开始进击并打败了匈奴,公元前121年汉首置酒泉郡,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设置张掖郡(今武威张义堡)。王莽篡汉后,张掖郡改称设屏郡;后来,窦融入主河西后又将郡县恢复旧名。由汉以至唐宋张掖的经济和文化都很发达,隋炀帝曾经西巡到此,对西域使者大吹牛皮,说张掖就是朝廷的公馆,各国使者可以长居此地、吃喝免费。清朝康熙时,这里是“抚远大将军王”康熙帝14子允题的驻所,后来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也把行辕安置在这里。直到雍正三年(1725年),雍正帝才罢陕西行都司,置甘州府, 改甘州为张掖。

  作为中国的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张掖有丰富的历史遗迹,如月氏黑水国遗址、长城烽燧、隋代木塔、唐代五松园遗址、西夏大佛寺、明代钟楼、临松山马蹄石窟等。 除了这些沉甸甸的历史遗存之外,张掖还有许多风景宜人的所在,如当年的皇家马场——山丹军马场融观景、娱乐与草原生活于一体,景色秀丽,野趣天成。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独有的民族风情,更为这个物产丰饶的“金张掖”增色不少。从张掖市区东行三公里,是古代“黑水国”的遗址,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上,矗立着几截儿高高低低错落不一的残塬断壁,依稀能看出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一条根本不知道从那里流来、更不清楚要流向那里的“黑水河”懒洋洋的在空旷的戈壁沙砾和日照里逶迤穿行,河的两岸是正在返青的芦苇和蒲草,在早春的阳光里多采多姿的摇曳。我站在河畔,遥想我们伟大的汉朝,铁骑象狂风一样从沙漠上卷过,卷过河西走廊,卷过汉家江山,一直卷到万里外的匈奴去!我遥想着在这漠漠无边的戈壁上,一个个袖珍的国家——居延、切末、大宛、黑水;我遥想那孤苦伶仃的驼队,一步步离了玉门,出了阳关,走向飘渺、走向黄沙扑面的千里万里外。我遥想着当年的张骞、班超、卫青、霍去病,文攻武卫,几千年前的阳光依然照耀着汉家陵阕。

  从旧志书上,我看到甘州在历史上是个很美的城市,引祁连山之水灌溉农田,城外农产丰富,城内市场繁荣,无怪《八声甘州》成了著名的词牌。但现实的张掖却发展缓慢,这使我心里感到很难受。张掖的景色也别具一格,尤其晚上的月亮,显得特别高,特别清明,当我在月色里踱步在街头, 对高适的诗句“高高秋月照长城”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同时,对杜甫的“月是故乡明”的理解也更深刻了——它不仅是感情使然,事实也是如此,月亮在西北格外显得低,显得亮,显得妖娆动人,卓尔不凡!

  到达张掖的第二天,我按照地址,来到北凉沮渠蒙逊立都张掖时开凿的马蹄寺。
  寺在著名的祁连山半山腰,号称“三十三洞天”。而我要找的那位驻寺喇嘛,就住在石窟旁边一座低矮的平房里。在再三验证我的身份后,喇嘛师傅带我在风化的砂岩上急行,我跟头把势的勉强能跟得上。在荒烟蔓草的山腰上,喇嘛师傅拨开一个用树枝和杂草挡住的洞口,我猫腰跟进,却是一铺小小的土炕,上面盘腿坐个小沙弥。见我们进来,当即翻身下炕,拜倒在地,向喇嘛师傅合十行礼。师徒二人用我听不懂的藏语嘀咕几句,小沙弥把土炕上铺的羊毛毡子卷起,从下面取出几卷字画来。

  洞口的阳光笔直的射进来,我小心翼翼的卷轴逐一打开,摊在炕面上,小沙弥懂事的站到外面,惬意的晒着太阳。
  第一卷是一幅只题了“七四老人”落款的横联,字迹是仿王右军草书的变体:士君子以利济为心,海内之人少他不得,则天下自然少他不得。
  辛亥秋七四老人
  我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我记得自称“七四老人”的有过几位:白石老人在他74岁的时候,让他的女弟子刻过一方寿山石的陬文红印,字是“七四老人白石”;元代的鲜于枢也号称过“七四老者”;颜伯龙退隐江湖后自刻小篆“七四白毛居士”,元朝的黄公望在作《快雪时晴图》时,也暑名“七四老人”。可是这位“七四老人”却不是前面几位,一是字体不符,二是选的书写内容不符。

  第二幅是清人王原祁的《夏日山居图》,古朴生辉,入眼夺目,我不禁叹为观止。美中不足的是裱纸似乎被雨水浸泡过,画轴的右四分之一部分班驳脱落,上面的题头诗若不是细辨,很难看得出来,题的是李白名诗:
  独坐幽篁里,
  弹琴复长啸。
    夜深人不知,
    明月来相照。
  题诗非常符合画面的意境。
  第三幅是清朝末年西北著名的书法家宋伯鲁的条幅,古拙的魏碑体:

    花爱韵人香照笔,竹迎酒客绿浮杯
  这宋伯鲁虽然不是很著名的人物,但在河西走廊一带却是响当当的角儿!当年曾经和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领军人物交情甚笃,是民间维新派的中坚之一。戊戌变法失败后,因为梁启超亡命日本,便心灰意冷,肆情书画,不料却名声鹊起,鼓振一方。他的山水画法度典雅,书法含蓄隽永;诗、书、画并称“西北三绝”,写过《心太平轩论书论画》等著作传世。

  第四幅是人间罕见的大清名吏刘墉刘崇如的字迹,写的是:
    鹤来近屋童看熟,鹭下长松客对闻
  这刘墉幼年学的完全是乃父刘统勋的字迹,入学后师法董其昌,写法大变;中年学苏轼苏东坡,晚年学颜真卿。由于他深得中庸之道,在官场上坚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家训,官做到体仁阁大学士。做官是明哲保身,读书是韬光养晦,二者相得益彰,所以他的字风采怡然、体丰骨劲,乃乾隆四大名家之首,也是乾隆朝书法的佼佼者。

  第五幅是光绪末年甘肃张掖本地闻人王兴梓的手迹,写的是他自撰的一幅对联:
    一生勤苦书千卷,万事消磨酒百樽
  此人的生平我无从了解,却很是喜欢这一笔光辉耀眼的“馆阁体”,当真是结构严谨,法度不凡。
  我仔细的逐一看过,象包裹三世单传的婴儿一样,珍重的卷好画轴。喇嘛师傅用深邃的眼神凝视着我,也凝视着我手里的珍品,在等我出声。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瓶带自京城的“激活”,猛喝了一口,激动的心情稍稍平稳了些;我问喇嘛师傅:“单卷如何论价,包圆怎么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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