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见惯不怪了,张力和赵玲却新奇得要命,眼睛大大的看着老刘,不断的点头。
老刘先打开的是王原祁的《夏日山居图》,用放大镜仔细的看遍了边边角角,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真迹啊真迹啊!你小子够能的,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没有机缘看到啊,何况你把它得到!”老刘把放大镜移开,用手小心的摩挲着几百年前的水墨。虽然我已经用眼睛洗礼过多少次了,听了老刘的话仍然心潮难平:“老刘,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淘来的是王原祁的真迹?”
老刘叹着气说:“是啊。这王原祁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做过充书画谱馆总裁、《万寿圣典》总裁、《佩文斋书画谱》纂辑官。小时候偶作山水小幅,他祖父王时敏见了惊为神人,聘人延教,后师宗黄公望,画风成熟,为“清初六家”之一。画浅绛山水更为独绝,可谓熟而不甜,生而不涩,淡而厚,实而清。所作之画,下笔沉雄,元气淋漓,自称笔端天附‘金刚杵’。中年画风秀润,晚年益趋苍浑。传其画法者极多,代表作品有:《仿巨然万山云起图》、《画中有诗图》、《仿黄公望秋山图》、《草堂烟树图》、《云山无尽图》、《夏山旭照图》、《江山清霁图》、《林壑充泉图》等。这幅《夏日山居图》更是他一生功力所凝聚啊,可谓是名声久远:康熙皇帝80岁时,在御花园大摆‘千叟宴’,达官贵人纷纷上礼;王原祁就给康熙上的那幅《夏山旭照图》,过去臣子给皇上上礼是不敢写字的,只写自己的名字和年月。康熙见了大喜,亲赐御酒,并当场濡墨在画的空挡题了“夏山旭照图”五个字,命内监在上书房悬挂。虽然王原祁在宴席上得了头彩,回家后却始终惦记那幅精心绘制的墨笔山水,又不能向皇上讨回,就按照记忆重新画了一幅,不能和皇帝的那幅重名,改称《夏日山居图》,就是这一幅了。陆啊,弥足珍贵啊!”
我站起来给老刘的杯子续满了水,端给他,老刘吹了吹水气,轻轻的缀吸着,有轻轻的喜悦在他的眉梢荡漾。
赵玲的手机响起来,她知趣的开门去外面接了。张力把另一幅卷轴打开,是刘墉的那幅字。老刘凑近用鼻子闻了闻:“怎么有一股羊骚味儿?嗯,应该是用羊皮包裹藏起来的。”说完,仰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赵玲正好这时进来,急忙从包里拿出面巾纸递给老刘,老刘哑然失笑:“我还真老了,老得控制不住喷嚏了。”我们三个附和着笑起来。
老刘操起放大镜,正反两面都看了一遍,对我说:“陆啊,罕见的字!”用手指着题款说:“你看这里,‘七十岁翁石庵书’,很有说辞的!”
张力插话:“您先喝口水再教我们。”把杯子捧到老刘手上,又坐回沙发上。
老刘只是呷了一小口,眼睛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似乎自言自语,又象在对我们说:“ 刘墉的书法,五十岁时‘书精湛圆,美中有璞’,七十岁以后造诣才达到了高峰。刘墉执笔非常奇特。据说,他在人前写字时,笔正腕端,循规蹈矩,而深居独自写字时,却转管疾书,写到高兴处,笔能脱手而飞,溅得到处是墨,这时写出的字,活泼不羁,别具神采。这幅字既然写着‘七十岁翁石庵书’,就是说这是他晚年的精品,难能可贵!得之不易!”
我们听得早已不知今夕何夕了。老刘又说:“刘墉这人刚刚为官时因为用人失察获罪,被发往军台效力,就是现在的新疆阿克苏。后来他父亲大学士刘统勋因公死在任上,乾隆才准他回来。但一直没什么作为,知道乾隆四十三年,刘墉给乾隆上书,疏奏举人徐述夔所著《一柱楼诗集》有悖逆句,使得乾隆大铸文字狱,才获朝廷重用。要说这汉人啊,在满人的天下里,还真没有哪个封疆大吏的顶子不是用咱们汉人的血染红的。”
接下来是宋伯鲁、王兴梓的字儿,老刘却不置可否。张力问:“您也评评呗。”老刘看看张力,说:“这两个人我一点也不了解!不明白的东西我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假如我说了假话,不仅让你们耽误学问,更污了我的良心。”张力讪笑着用纸杯到饮水机上喝水去了。
最后看的是那幅“七四老人”的条幅,老刘看完,把放大镜扔到桌子上厚厚的报纸上,“呵呵”的笑出了声:“陆啊,你知道这‘七四老人’是谁么?”
我说:“我已经琢磨三天了,始终没个头绪;正要向您请教呢?”
我把我的猜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刘,老刘指着我说:“你进步够快的了,比我那四个所谓的徒弟悟性都高。我给你讲啊,我刚好前几天在王府井的‘中国书店’古旧书门市部买了一本书,是记载历代藏传佛教典故的,叫做〈佛学东进记〉,非常好。有一段记载着清朝康熙52年,也就是1713年,西藏的罗桑益西被清庭封为“班禅额尔德尼”。这个封号是梵语、藏语、满语的混合称呼——‘班’是梵语,‘禅’是藏语,合起来是‘大师’的意思,‘额尔德尼’是满语,意思是‘珍宝’;所以,世人一般称为班禅大师。这就是‘五世班禅’。班禅受封后,按例要进京向皇帝谢恩,罗桑益西也不能例外,动身来京朝拜。但是他来的时候正是冬天,横亘在川藏边界的贡嘎大雪山难以逾越,他就选择绕道青海、甘肃,沿河西走廊来北京的路线。走了大约7个多月,五世班禅到达张掖,在著名的马蹄寺盘桓数日,并且开坛讲经,为藏传佛教在甘肃的传播做住了很大贡献。这幅字迹就是五世班禅学习汉族文化的作品啊,可能写好后,留在马蹄寺里由喇嘛保存,后来一起被封在岩洞里又被你们得到了,非常了不起啊,陆!”
我顿时对这幅原本不重视的字肃然起敬,深深被几百年前的西藏和内地的交流所感动。
二十
我让张力和赵玲到车里去等,和老刘讨论把这几幅字画放在那里更合适。老刘是个特别细心特别可靠的人,他嘬着牙想了一会儿,阴着脸问我:“你这段时间找没找那个纪进京啊?”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想纪进京和被他拐跑的那座雍正元年的“三耳青花抱柱胆瓶”,老刘给我鉴定的时候已经断言那是哥窑的珍品,价值当在20万至40万之间。最让我窝火的是我老家哪个当村支书的小学同学王平一直以为是我自己把瓶子独吞起来,给他编了个被人拐走的故事,三天两头的不是来电话就是让他儿子来京催命,因为毕竟是我们是我们俩人合伙做的。想着要不是王平我也不能收到那瓶子,我对他也就没怎么表示反感,我总想要是我俩换个位置,说不准我还不如他,可能把问题想得更黑暗,我们生活的世界毕竟较之以前复杂的多。
话说回来,我当初要是多些防人之心,把那瓶子找个安全地方存放,不让小纪把瓶子带走,也就没有现在满脑门子官司了。所以我特佩服老刘的未雨绸缪,我明白他问我的意思,是间接提醒我吸取以前的教训,务必把字画放安全。
我想着征求一下老刘的意见,能否放到他的保险柜里,明天我再去找更合适的地方,刚要张嘴,老刘又开口了:“陆啊,你千万别说暂时寸在我这里。如果是一些小玩意儿,几万、甚至十几万的东西你放我这里都没关系,丢了大不了我还有能力赔你,可今天这几件货色是货真价实的文物啊;我说句过分的话,如果拿到文管所去鉴定,王原祁的《夏日山居图》能定上三级文物,属于国宝级别拉。你说我能让你放我这老式保险柜里么?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把你刘姐卖了也赔不起。”
听老刘这么说,我还能再要求他什么呢!我却有点不死心:“那您给我提个醒,放什么地方保险?”
“这么晚了。。。。。。”老刘表示出很困的样子,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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