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寇睿的手拿开,打着火,听着车子轻微的马达声。接近傍晚的颜色里,我不敢看寇睿婆娑的泪眼,怕轻轻的一个面对,就能打破亘古的一个默契。我和她肩并肩的坐在车里,又好象中间隔了滔滔大海。是啊,我也许会永远的在大海里漂泊下去,今生,来世,用世代的轮回去追逐生命里冥冥不可知的东西。我也曾经无数次的在神奇的梦境里张开双臂,咆哮着站在雪山之颠拷问上苍;我也曾经无数次的在压抑的睡眠里带着满腮的泪水豁然惊醒,我找不到我要的东西,就象小孩子把自己致爱的斑斓五彩石子埋在沙丘里,时隔多年,旧地重寻,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欢乐那样。而我最痛苦的不是去那里寻找,是根本就不知道找什么!很多时候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苦闷,还有一部分时间里,我就那样虚无缥缈的活着,连自己的目的也不曾把握。人类往往是这样,在看似忙碌的现实生活里去打造所谓的精彩和繁华,一旦疲惫的身体在某一隔酒醉之后,在某一个长睡醒来的午夜,竟突然发现不知身在何方,心归何处!触目都是熟悉的场景,冷眼却是陌生的环境。
我把车滑出停车场,寇睿忙着把两块钱递给收费的大爷。出了闸口,我把车踩住,说:“寇睿,你带我找个地方吧。”
“你想去哪儿陆哥?我带你去。”
我平静的说:“附近有工商银行没有?”
“有啊,书城最里面就有一个储蓄所。陆哥你要用钱么,我这里有。”
我又把车倒回停车场,在泊位停好,对寇睿一摆头:“等我啊!”
储蓄所里一个顾客也没有。我把牡丹卡扔到防弹玻璃下面的小口里,对端坐在里面电脑前的营业员说取两万块钱,那女的眼皮都没撩,隔着麦克说:“取款300以下的直接取柜员机!”我用手指弹弹麦克:“我取3000以上。”女人继续不看我:“你把卡递到窗口里边来。”我瞧着这银行的人就满肚子机器!一个个人摸人样,觉得他们是人民币家长似的。有一次我到我附近的银行取4000块钱,里面的储蓄员说今天钱全取空了,要么明天再来,要么在这里等着叫支行给送过来,我问等多久,丫的说了:“呦,那可没准,得看支行运钞车有没有时间。”我说我们储户在你这里存钱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多罗嗦啊?那丫的开口就是一句“那你以后把钱放家里就没有这么多罗嗦了!”我一把就薅下玻璃上挂着的小麦克从凹槽里砸了进去——你丫的没有玻璃挡着敢这么跟老百姓说话!后来那家储蓄所的主任出来说了不少道歉的话,并且当我面打电话给他们上级,叫立即送款过来才平息了我们6、7个取钱顾客的愤怒。
我眼瞧着那女营业员,对着麦克说:“你就不能挪挪你老那身子骨,站起来自己把卡拿进去?这不仅是你的职责,还是一多好的运动机会呀!”
女人抬起头不解的看我,我很理解似的看着她。终于在目光相持20多秒后,女人站起来把卡从凹槽里够到手中,复又把屁股落回到椅子上。
取完钱,我迅速的清点一番,对那女人说:“麻烦你给我一个大信封。”
女人清脆的说:“没有。”
我成心要找点麻烦:“你们银行的公开承诺服务项目里第6条写着呢。”
“那是去年的。”
“去年的服务措施今年还没落实 吗?”
“今年更新了。”
“再更新目的也只能有一个并且只能是唯一的一个,那就是让储户满意。而你今天的服务态度非常另我不满!”
“我又不是专门给你一个人服务的,你不满不代表我做的不好。”
“你做的好的话就马上给我取找个装钱的信封!”
话说出去,我俩都笑了。里面其他几个储蓄员也都笑了。女人一边笑着给我拿信封一边磨叨:“你说你就为了一个信封和我在这里贫气半天!真是个顽主儿!”
“哈哈,我是很久没遇到抬杠的对手了。”
“那以后你没事就来和我斗嘴吧,反正我也拿不着服务奖。”
“那我不成陪练了吗?你得给我开多少工资啊一个月?不来不来,有这工夫我去国家柔道队给孙福名当陪练多来劲啊我!”
“人要你吗!也不看看你那身板儿。三个大背胯就让你终身残疾,天天坐轮椅出行。”
“我要真那样了,你是不是就得上门给我服务取呀!我一个电话过来,就点名叫你到我家里取办业务,顺便给我洗洗衣服什么的。到时候可别拒绝我,伤害一个残疾人的合理要求。”
“哈哈,美坏了吧。你也不想想,你都那样了,那来的钱呀!还上门服务?切!”
“那可说不准,我这素质光许就能当上残联主席!”
贫了一阵子,心情好多了。回到车里,我把信封掏出来递给寇睿,说:“这是两万块钱,还你的。本来呢,上次张力出来我就想告诉他了,后来又一寻思,都是哥们儿,谁还你不一样啊,就一直这么拖着呢。上回因为这个还它妈让姓纪那孙子损我几句呢,不过得说声谢谢你!”
“陆哥,陆哥!”寇睿叫了我两声就呆住了。旋既把车门打开,一头跑进秋风习习的马路上,只在座位上留下那只大信封。
我注视着寇睿奔跑的背影,她跑过的人行道上有很多缤纷的落叶,让风卷起来,一股儿一股儿的随着寇睿的脚步踉跄向前。马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和法国梧桐,杨树的叶子已经飘落殆尽,梧桐还在秋风里摇摆着自己的栗色小球,诉说着曾经的万种风情。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秋天的傍晚:寇睿提着帆布的手包奔跑在人行道上,后面是一阵猛似一阵的秋风,叹息着,悲哀着,低头努力扫平寇睿落下的痕迹。成千上万的落叶仿佛披了黄色羽翼的蝴蝶,在寇睿身旁聚集又散开,飞远又重来。寇睿的脚步渐去渐远,寇睿的身影越远越孤单,她身后的叶子越发的零散。黄昏悄无声息的贴近北京,秋天就这样浓了起来,寇睿不是喜欢每一个秋天么?寇睿不是贪恋每一个黄昏么?清冷的街道,落寞的风尘,消失的倩影,一个单薄的身影就这样淹没在城市的汪洋里,我该用什么样的语言记住今天?记住永远?
远处有车,有人,有一栋一栋的高楼大厦,有寇睿要去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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