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刚才没听清楚，所以问一下。你饿了吧？我去煮点稀饭，顺便也给孩子喂一点……”我们两个大男人，所以只能委屈孩子跟着我们随便将就一下了。反正，他生下来，就注定前半辈子的命不会太好。

　　“哦……哦……哦……”齐叔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小孩子一刻都不肯放松，还伸出一只手在孩子面前逗他开心。他自己也笑得跟一个孩子一样。
　　“哎呀，没水了，要不我去打点吧！”其实坛子里还有些水，只是我想去水窖那里看看，所以说完这句话，不等齐叔回答，我自己就扛着坛子出去了。
　　一路上，我都想着昨晚上和今天的事情。小孩子伸出来的手，就想噩梦一样挥之不去，在我眼前不停地挥舞，让我心里充满了恐惧。
　　果然不出我所料，水窖处，除了我和齐叔两串整齐的脚印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脚印。我因为腿上的伤没痊愈，所以走起路来脚印左边深、右边浅，特别好辨认。齐叔的脚印，却是力道格外的重，所以脚印要比我的深很多。这些东西，都是模仿不来的。
　　“难道那个小孩，真的就是那具女尸肚子的孩子？”我坐在水窖边，心里暗暗地想。
　　昨天晚上那具女尸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了，尸身都开始腐烂了，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活着？之前齐叔，莫名其妙的说“幸好你还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叔跟这个女尸有什么样的关系？还有，齐叔为什么那么关心那具棺材的安慰，莫不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另外那一口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心思打水，整个人就坐在水窖边，莫名其妙地想这些问题。我不是一个逻辑性很强的人，但是这些问题，却像潮水一样，不断地往上涌，拦都拦不住。
　　坐了好久，我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去了，所以打开水窖，随意地舀了几瓢水倒在坛子里。

　　舀水的时候，我看见山洞倒映在水里的影子，一闪一闪的，想一双眨着的眼睛。我舀完水，盖上木板，去找山壁上的图像。
　　可能是由于墙上的泥土脱落，山壁上原本的东西，反倒是可以看见了。红红的颜料上，明明画的就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表情痛苦，身上穿着单薄的夏衣。下半身因为还长着藤蔓，所以压根儿看不清楚。
　　我往旁边跑了两步，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用力地朝着山壁上的画戳了几下，藤蔓掉了下了，勉勉强强可以看清楚那一部分。
　　山壁上画着的那个女人，腹部被插了一把长长的刀子，顺着刀子流出来的鲜血，看起来也是十分明显。还有，这血已经顺着女人的身子流到了脚下，而她的脚下却还躺着七零八落地躺着好些人。有些人张大了嘴呻吟着；有的已经不能再继续呻吟，而是表情痛苦地死去；有的伸长了手，在地上奋力地爬行着，但是已经是血肉模糊……
　　我盯着山壁上的红色画看了好久，感觉这些东西扑面而来，这一系列血腥的事情就像发生在我面前一般。

　　无助的呻吟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嗡”地响。锋利的尖刀，好想要划破我的皮囊。血腥的气息，让我无法呼吸……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心里无比的恐惧。
　　这山上，一定是发生过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我心里暗暗地想。
　　痴痴地在山壁前面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在地上活了些稀泥涂在裸露的岩壁上，这才扛着装满水的坛子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进屋之后，我才发现，齐叔还坐在床上，一个劲儿地逗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小孩的笑声从头到尾都听不见，齐叔的笑声倒是回荡整个房间。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过了好一会儿，齐叔才把不哭不闹的孩子，放到床上，轻轻地替他盖上被子，才一脸正经地看着我，跟我说话。
　　最近山上好像真的有其他人出没，所以，我已经不把坛子放在窗前了，而是故意挪到了靠床的地方放着。然后又用瓢舀了些水出来，准备做饭。

　　“差点走迷路，所以回来晚了。”这句话是真的，这山上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木，稍微一不小心都会走岔，所以平时我都不敢一个人乱窜。
　　“你都在这山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对这山里的一切还不熟悉？”齐叔笑了笑，说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是这个一条线里，透出来的微弱光芒还是十分神秘。
　　“哪有那么快。”山里没有米，整天吃的都是面食。我什么都不会，只能简单的活个面，做个清水煮面团。
　　“对了，卫风，你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齐叔眼角的线睁开了，显得无比的严肃和正式。
　　“这个……就这几天吧……”
　　我来了确实一段时间了，这一段时间了，齐叔从来没有催我回去。但是最近却是频繁地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确实是不想让我继续待着这里了。
　　这是，离开这里，回去四房村？我可能会遇到的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吧。否则，你很容易迷路的。”齐叔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舍不得。但是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是让我怀疑，也许是我看错了。所以我只能轻轻地摇摇头，然后，把活好的面团，轻轻地揪成团扔进刚沸的水里。
　　没扔几个面团，水就停止了沸腾。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齐叔手也没洗，就过来跟着我揪面团，没一会儿功夫，手中的一团面就全部扔进了锅里。
　　“怎么会呢？如果不是齐叔你救了我，我就没命了，哪里还能这么觉得呢？”

　　“其实也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这山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最近又频繁地又其他的人出现，所以我不想让你呆在这里冒险……你知道吗？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时间，没有必要跟我一个糟老头子耗在一起！”齐叔眼睛有些闪烁的泪光。
　　他说到动情之处，我的心里也难免酸酸的难受。
　　齐叔说他自己是糟老头子，但是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他的身体比我还要好些。所以我听他说个话的时候，连连劝住，让他不要这么说了。
　　他也不看我，而是垂下头，用一双黑黢黢的筷子，在浑浊的面汤里搅着。
　　“齐叔，要不然，你跟我下山吧，以后我跟顾盼照顾你的生活。”他救我一命，我给他养老送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我刚刚说出这个话，齐叔就是一阵摇头晃脑。然后有些无奈，又有些落寞的说：“我的老伴儿葬在这山上，我的儿子、儿媳妇都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再说，如果我真想离开这里，我老早就走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可以照顾你，另外，你现在还有了一个小孩子，新生活在刚刚开始……”我情不自禁地抓了齐叔的手臂，老人虽然瘦，但是手臂还算是结实。我抓了一会儿，就识趣地松开了他的手臂。
　　“我离不开这里，他更离不开这里，我离开这里会过得不开心，他离开这里会死。”齐叔，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停了，一双筷子，就这样直直地戳在面汤中间。他的双眼倒是满含深情地望着床上的孩子，孩子应该睡熟了，所以，我们站在说了这么久的话，他一直都不哭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