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点头，放心吧。

　　说着，我拿出两张来，放进她兜里。
　　她笑笑，把剩余的钱小心地收好，放到我的包里。
　　那一刹，我想起《东邪西毒》里，欧阳峰看到洪七很用心地数铜板，说，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留在我身边太久。不禁有些好笑。
　　做好这些之后，小月上床，主动搂住我。
　　从她的呼吸，我知道她需要什么。
　　我腾出手，拉灭了床头的灯。

　　四、
　　一件事，如果开头很顺利，给你的心理暗示就会非常积极，让你有干劲去努力做。
　　这点上，我够幸运。
　　这家郊区医院，在秃头主任的指引下，我陆续认识了其他科的主任，除了一个外科主任对我爱搭不理的外，其他科室基本都明确表示，可以合作。妇科和皮肤科因为用量少，放弃了。
　　也许有的朋友不太相信，还指引？不过的确如此。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管得并不严，曾经有一次兑费用，我看到两个主任在一起聊天，没敢说话，他们倒主动问我，是不是送钱来了？就这儿给我们吧。一点儿都不避讳。大概也是因为这种作风，后来才出的事吧。

　　但还有一个问题，药房范主任那里，该怎么办？虽然有人用药，暂时保住了名额，但她的工作不做，保不齐哪天就突然给你清出去。那前期的这些工作全都白做了。
　　按秃头主任的话，给她送胸针？算了吧。
　　我想起了林晓。
　　第二天开完晨会，我跟林晓说了这事。
　　林晓看了看我，歪着头，想了想，问，她有耳朵眼吗？
　　我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说有。

　　那就送个耳坠吧。
　　我说，银的耳坠也没多少钱啊，她会不会...
　　哼，林晓笑了下，看我像看个外星人。
　　谁让你送银的？白金的！不过别超五百块。
　　我有点懵，白金的？我见都没见过，竟让我买来送人。滑稽。
　　后来才我知道，按照这家医院的规模和当前的紧急程度，买个几千块的金项链都不为过，白金耳坠也就几百块钱，林晓是想让我多出点力，或者，是干脆让这家医院死掉。
　　我说过，我很幸运。

　　给范主任送耳坠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接电话。
　　我进来，轻轻把门关上，等她打完电话。
　　她看见我，显得很冷淡，自顾自地聊。
　　我趁机看了看她的耳朵，嗯，看样子是银的，款式跟我现在挑的这款也差不多。
　　范主任，看她放下电话，我凑了过去。

　　她身子往后一仰，干嘛？今天不是接待日啊，你怎么又来了？
　　没事，我就是路过，想来看看您。说着，我把装着白金耳坠的盒子准到她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她有些紧张地看看门。
　　哦，没什么没什么，一件小首饰，您看，我也不太会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你拿走拿走，快。我不要。

　　说归说，但她的手在桌子下面根本没动。
　　拿走？拿走我不完了吗？
　　我往前一推，范主任，以前吧，我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点儿，不过我保证，以后我们不会犯错误了。
　　唉，你啊。范主任的脸色缓和了。其实根本不用弄这些。
　　她拿起盒子，打开抽屉，看都没看，就把盒子拔拉到抽屉里。
　　我们都不是特别矫情的人，范主任说，不过，你那个前任业务太不会来事了。
　　是是是，我一个劲儿点头。
　　哪儿有药进来了连面也不打的道理啊？你前头那个业务太不像话了。算了算了，不说他了，你不错，小伙子，好好干吧，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也不用常来，打我电话就行。
　　是，范姐，我趁热打铁，把您电话给我一个吧。
　　范主任告诉我电话，又问我，哎，你有BP机吗？

　　我一愣，忙说没有，上一个刚坏了。
　　哦，回去让你们公司给配一个，这么好的业务哪儿找去？是吧？
　　我心里那个别扭
　　唉，人啊！
　　到这一步，这家医院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一个月后算销量，这家医院总共用了2000多支，光科室主任的回扣，就拿了一万多。这样的规模，算是比较好的。一个数据也许能说明一些问题，王俊东所辖的一家大型的三甲医院，一个月也就3000支。这是他销量最好的医院。

　　这期间，我买了个BP机，是那种最早的摩托罗拉的数字机，嗯，是用平了账的公款买的。
　　工资不多，一千，提成是一支一块，但扣了一千支的销量，说是任务，所以，我拿到手的是2000，虽然有些不忿，但想到自己还花了不少公款，也就平衡了。
　　开月度会的时候，项军的火气特别大。
　　说说说说，他指着报表。怎么回事啊？
　　王俊东虎着脸，不说话。

　　林晓点点头，唉呀，小刘的工作做得的确不错，没想到量这么大。
　　是人的问题，还是医院的问题啊？
　　林晓咬了咬牙，当然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
　　小王现在有多少家医院啊？
　　十二家。

　　忙得过来吗？
　　还行。王俊东不知道项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行？哼，那就是不行！项军的声音猛地提高了。
　　王俊东有些吃惊，抬头看着项军。
　　从明天，不，从今天起，把你的A类医院全都交给刘昆。

　　那，那我就剩五家医院了。
　　五家？你还嫌少啊？跟你一样我一家医院都不给你。项军的表情近乎狰狞，老板的本来面目是不是都这样我不知道，但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刻薄的老板。
　　王俊东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泄了气，低头不语。
　　林晓觉得他有必要说句话，于是低声地说，项总，小王一直做挺勤恳的，您看是不是...
　　勤恳？他是真勤恳吗？你当我瞎子啊？

　　林晓有点儿丧气，不说话了。
　　我说过，项军接着侃，我这儿不养闲人。也别觉得你们特委屈，你们平常做的那点儿事我全知道，钱，不是不让你们花，但别光想着往自己个儿兜里揣，该用到正处的时候得用到正处...
　　我听到这儿，脸上觉得火辣辣的，但又一想，不对，他应该说的是林晓和王俊东他们，当下又坦然了些。
　　但我没注意到王俊东的眼神。
　　会开到中午才散，这时我才注意到欧阳没来。

　　我问丛丽，见到欧阳了没有。
　　没有，丛丽说，欧阳的女朋友病了，他陪她去输液了说。
　　哦，我有点儿失望，想起欧阳说过的，发了工资请他吃饭，我打了欧阳的CALL机。
　　电话里，欧阳有些疲惫，说你还想着这事呢？得了吧。
　　我说，那哪儿成啊，我必须要感谢你，等着，我一会就去。

　　放下电话，我要走，丛丽拽住我。你去哪儿啊？
　　我，我小声地，我去欧阳那儿。
　　我可以对她说实话。
　　别去了吧，下午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哦，什么事啊？

　　嗯，丛丽有些慌，也没什么事，就是整理一下东西吧。
　　明天再弄不成吗？你有什么东西好整理的？我觉得有些好笑，我找欧阳有事呢。
　　丛丽一跺脚，行了行了，你走吧，要走赶紧走。
　　我有些纳闷，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
　　一路这么想着，我下了楼，来到门口。

　　王俊东正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看我出来，咬牙切齿地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