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萨千钧沉声问道。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都在这里等大半夜了。”女人不紧不慢地说,毫不介意他所怀有的敌意。
“找我干什么?”凭直觉,萨千钧感到对方不像是打劫的。
“找你帮忙,帮一个大忙。”
“我凭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缺钱,而我将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赚很多钱!”女人边说边从暗处款款走出来,一头红发即使在夜色里也火一般炽烈地燃烧着。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萨千钧迟疑地望着面前这个幽灵般的女人。客观来说,她长得比啾啾更标致。
“照我吩咐去做个活,报酬是一百万人民币,能抵上你在这儿打十年挣的钱了吧?”
“是违法的勾当吗?”萨千钧满怀警惕地问。
“你说呢?”红发女人扑哧一笑反问说,“付这么多钱当然不会是让你去陪酒聊天。”虽然脸上画着浓妆,萨千钧还是从这一笑判断出她的年龄最多不超过25岁。
“违法的事我不干。再见!”萨千钧断然说完,朝拳场附近那条通往市区的主干道走去,运气好的话还能搭上便车。
“打黑拳不违法吗?”女人站在原地没动。
萨千钧头也不会继续走着。
“曾经的全国武术锦标赛散打冠军,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觉得可悲吗?”
萨千钧心里骤然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他猛然转身用手点指着女人断喝说:“再说一句就拧断你的脖子!”
女人不为所动,冷冷地说:“这可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萨千钧像被这句话定身似的一下成了木雕泥塑,成百上千个念头转瞬间潮水般冲击着大脑皮层:数十年苦练的汗水、荣耀的锦标赛奖牌、集训队里人事纠葛的明枪暗箭、拳场老板的贪婪险诈、观众疯狂的兽性、伤痕累累的躯体、银行帐号上为数不多的存款、啾啾令人心碎的泪水、男人引以为傲的尊严……
女人似乎懂得读心术,她望着萨千钧,留出时间给他充分思虑。
“好好想想吧。” 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说道:“周一上午8点有辆红色长安面包车将停在你的住所门口,到时候上不上车由你。”
“是……一百万吗?”萨千钧听见自己犹豫地问道。
日期:2009-2-15 14:23:00
夏日午后的空气中到处流动着潮湿和慵懒的味道。外面香樟树上的蝉鸣执著地穿过一扇扇紧闭的玻璃窗传进房里,惹得左楚才不禁从桌案上抬起头。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底下那片上千平米的幽美草坪,老园丁正在那里顶着烈日按部就班地修剪郁郁葱葱的林木。草坪外是一道无限延伸的长长围墙,约有三四米高,墙皮新近被粉刷过,显得洁白而庄重。高墙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把里外隔得泾渭分明。似乎唯有悬于高墙之外的一朵朵白云还在向这里的人们提示着外部世界的存在。
左楚才摘下架在鼻梁上的Prada金边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充血的眼球提醒他数日来高强度治疗过程中积压的疲劳正在凶猛地反扑。
他振作精神戴上眼睛,重又浏览了一遍女助理刚才放在桌上的几份文件:转院申请、直系亲属签名、前任主治医生的诊断书、病人履历。最底下厚厚的那本是病人进院一年来的治疗档案。
这只是个毫无特点的普通病人而已——左楚才诚实地对自己说——虽然其康复的时间遥遥无期。病人留在这里对疗养院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每月按时支付昂贵的住院费用。
桌上连接对话机的红灯突然重复闪亮起来,左楚才迅速按了下手边的红色按钮,音箱里传出女助理中性化的汇报:“院长,病人家属正在接待室等候您接见。”
“让她进来。”左楚才简短地下令说。
两分钟后,穿白大褂的女助理引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走进了左楚才位于二楼的办公室。
“左院长,您好!”来访女士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向他伸出右手。
左楚才感到胸口一阵压迫。她皮肤白皙、浓妆艳抹,穿着合身的职业套装,胸前衣领上别着一枚镀珐琅的金色胸针,染成火红的卷曲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他没料到病人家属竟会是这样一位年轻时尚的女郎。
打扮成这样来精神病疗养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左楚才一边礼节性握了一下她娇嫩的小手,一边暗想。
“方小姐,请坐!想喝红茶还是咖啡?”
“一杯开水就行了。这个天气开车比待在蒸笼里强不了多少!”女郎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感叹起来,短裙下弧度优美的双腿交叠在一起。
左楚才示意女助理把空调降低两度,公事公办地说:“方小姐,我听说您今天过来是为办理令兄出院的事宜。您是否对我院采取的康复治疗措施有什么质疑?”
“哦,当然不是!”似乎生怕引起误会,女郎连连摇头说:“从市立精神病院转过来的一年,我对你们安排的治疗方案一直相当满意。临时决定出院,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
左楚才扫了一眼病人的治疗档案,犹豫了一下说:“方小姐,恕我冒昧。我在浏览令兄的治疗档案时有个疑惑。令兄是去年九月转入我院的,办理入住手续的是市立医院的助理医生,除了一张由亲属签字的委托书,当时我们没见到病人的直系亲属出面。我们知道令兄曾写过一部通俗小说,也在这里与一位出版社的策划编辑有过几次为时不长的见面。但除此以外,他全年的会客记录是一片空白。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女郎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她捂着嘴纤弱的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方小姐……”左楚才立刻后悔自己出于好奇心的失言。
“没关系,左院长!”红发女郎无力地摆了摆手,“怪我不好!……其实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日期:2009-2-17 18:46:00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心理治疗师,左楚才明白此时最好保持沉默。
果然,女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有效地收拾起失控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您一定已经发现我和哥哥的名字不是同一个姓,那是因为哥哥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亲生父母二十五年前领养的孤儿。当时我父母结婚五年还没生孩子,妈妈认为自己患有不孕不育方面的疾病,求子心切就偷偷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个三岁大的男孩,也就是我哥哥。在我哥哥的随身手帕上绣着个‘李’字,所以我父母决定保留他的原姓。没想到一年后,妈妈又怀上了我。”方素贞娓娓道来,自己完全沉湎于对往事的伤感中。
“原来是这样!”左楚才叹了口气,重新确认了一遍桌案上的文件,病人“李守诚”的转院申请的家属栏里署的名字确实是“方素贞”。他惭愧地想,自己一向自负观察细致入微,怎么一年前竟会遗漏这个细节。
“自前年我父母去世后,家里不剩什么直系亲属了。而我由于职业关系,原来就常常不着家,现在一年里就更难得回S市一趟了。”
“方小姐从事的工作是……”左楚才明知这个问题单纯出于私人兴趣。
“职业演员。”方素贞挺了挺高耸的胸部,自信地回答。
左楚才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压制住心底泛起的某种欲望。
“所以这一次,您希望……”
“今年夏季我的档期安排刚好出现空档,所以希望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哥哥接回家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方素贞连忙迫切地表白着。连她看左楚才的眼神也带着恳求,似乎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左楚才干咳了一声说:“这么说是暂时离院喽?”
“嗯,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髦女郎信誓旦旦地保证。
“事实上,申请出院除外,您所提出的要求在我院还从没有过先例。另外,基于令兄病情的严重性,我们院方并不主张随意终断对他的治疗。方小姐,您也知道,他所患的是严重的间歇性迫害妄想症,有记录的病史也已经长达一年。”
女郎附和着连连点头:“对!对!左院长,你知道这让您很为难……”
左楚才摆了摆手,用专家的口吻说:“也许令兄的病症还没能引起您的足够重视,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迫害妄想症发展到最后很可能会导致精神分裂。您也不是不知道令兄之前在南天药品公司的状况,当时他甚至声称有魔鬼要迫害他。”
“左院长……”方素贞几乎哽咽了,一双俏眼再次水雾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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