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言的是宋晓锋,他一脸凝重地陈述着案情:“死者为男性,身高1米70,体重55公斤,年龄在35岁到45岁之间。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大致推断的死亡时间为7到10天前。根据初步勘验结果,致死原因是枪杀。在死者颅骨后部有一个射击形成的直径1厘米圆洞,后来法医在脑颅中也提取到了一颗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子丨弹丨。”
舒畅暗吃了一惊。昨天夜里,她突然收到老宋发的短信,说今早有个紧急的案情会。她原以为是捷达杀人案有了新线索,现在听起来宋晓锋汇报的是个新案子。
“是鲁格手枪哪!”有人感叹了一声,是刑侦支队的小伙子陆国强,局里有名的枪械专家。与会众人跟着微微有些骚动。
舒畅明白陆国强的话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反应。鲁格手枪不是从普通途径就可以轻易弄到的枪支。原来兴师动众召开会议的原因是这颗子丨弹丨。
“死者身份查实了吗?”副局长陈可为神情严肃地问。
舒畅猜想,大概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出了这并不是程式化的提问。
宋晓锋顿了一顿,有些为难地说:“从今天凌晨1点大奇湖村民发现尸体到现在还不满10个小时,我们……需要时间查证。”
“老宋,报案人有问题吗!”武湛插了一句。这位书记待人接物不温不火,和陈可为的雷厉风行对比鲜明。局里上上下下公认和武书记打交道如沐春风,背后还戏称他‘武婆婆’。
“啊,目前基本排除了报案人的嫌疑。”宋晓锋感激地看了武湛一眼,如实地汇报说:“这两人一个叫蒋阿四、一个叫戴水生,都是淡水村的无业村民,平时一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他们本打算半夜到大奇湖里的集体鱼塘偷鱼,走到半路在河滩上发现了那具被湖水冲上岸的尸体,就连滚带爬地去报了警。今天早晨,我们也已经向淡水村村民们出示了死者的面部特写照片,他们都表示没见过这个人。”
“就是说你们对案发现场的位置还没有一个大致的估计喽?”听完这番陈述,陈可为再次抛出了个棘手的问题。
“大奇湖方圆4.7平方公里,湖岸线全长12.5公里,临接3个码头、4个村和6条公路,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要我们确认案发现场好比海底捞针。”说到最后,宋晓锋语气里已经带了些情绪。
于佳佳忍不住朝舒畅挤挤眼睛,她也闻到火药味了。舒畅暗暗替老宋捏了把汗。她知道捷达杀人案的凶手迟迟不能归案已经让他很受挫了,如今陈可为又在新冒出的大奇湖案件上苦苦相逼,也难怪他按耐不住。但陈局长毕竟比他大着一级,这样当众和领导顶撞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来说两句。”一直沉默不语的缉毒支队队长吕斌突然开腔了。“我想领导让我们缉毒支队参与大奇湖凶杀案的分析会绝非出于随意。其实之前我个人也对捷达凶杀案很关注。大家知道从当时在现场找到的3颗7.62毫米子丨弹丨,已经认定凶器是威尔森加长型左轮手枪。而受害人刘勇是本市最大制毒贩毒集团‘六神会’的干事,常年从事**因、冰*等丨毒丨品的运输贩卖活动。虽然凶手仍然逍遥法外,但从该案残忍恐怖的作案手段,局里早就认定是黑社会的恶性报复事件。大奇湖一案虽然刚刚浮出水面,但刚才老宋和国强都指出了一点,凶手使用的凶器又是手枪,而且这次是罕见的鲁格手枪。”说到这里,吕斌有意顿了一下,给众人留足思考的时间。
舒畅看到陈可为正用鼓励的目光示意吕斌畅所欲言。她不禁有些为老宋感到不平。一样的科级干部待遇为什么如此悬殊呢?
“正如陈局所说,死者身份是揭开大奇湖一案真相的关键。鉴于凶器的特殊性,我建议刑侦队的同志从几条线上着手。”见大家都在侧耳倾听,吕斌满意地继续道:“第一,调查军火黑市交易的记录,查找威尔森左轮和鲁格手枪的买主。第二,查对本市和邻市10天来的失踪报案记录,看看有没有符合尸体条件的失踪者。第三,死者如果是黑社会的成员,可以通过我们警方的内线摸一下……”
“我反对什么案子都往黑社会上头扯!”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刑警队长洪一鸣不可气地打断道。“办案子不能光凭感觉,还是要像老宋那样从证据出发。大奇湖一案目前还很模糊,现在就定调子太仓促了。”
吕斌倒没有气极败坏地反驳洪一鸣,只是很有涵养地一笑,回复到刚开始的沉默状态中。
舒畅暗暗叹了口气。洪一鸣真是火爆脾气,他这么做虽然算是力挺铁哥们宋晓锋,打压了吕斌的气焰,却也当众得罪了陈可为。
果然,陈副局长面色阴沉下来,紧闭着双唇并不答言。倒是武湛打圆场似的点了点头说:“老洪说话直,这很好!案情分析会嘛,不要顾忌级别,请大家畅所欲言。”
日期:2009-3-8 12:01:00
会场里接着的沉默把武湛的话难堪地挂在半空不上不下。与会者们埋在此起彼伏的烟雾里像各自想着心事。
舒畅记得半年前曾听快嘴的于佳佳说过,市局中层干部之间的派系斗争很激烈:缉毒队吕斌为人世故、精于官场游戏规则,陈可为上任不久,吕就主动投奔门下成为陈的亲信,陈甚至一度打算提拔吕顶洪一鸣的位子。洪性如烈火,他识破陈的用心后索性重用刑侦队宋晓锋等几个一线骨干,巩固自己在局里的势力。
舒畅本人很厌恶这种无聊的权力纷争。了解这些内幕后,她首先重新认识了洪一鸣这个人。因为刚进局里实习时他曾当过舒畅的师父,这些年她一直对他保留着初始的敬意。她原来认定他是个坦荡无私的大老粗,没想到他也会勾心斗角。其次,她也很为宋晓锋担心,他这个人想问题总是一根筋,他本来肯定无意卷入这一旋涡,但因为人在江湖就莫名奇妙站到了陈的对立面。
宋晓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于情于理舒畅都希望自己能帮他一点。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于佳佳像被她吓了一跳,她看怪物似的瞪着舒畅,仿佛在说:你没吃错药吧?这种时候还往枪口上撞?
“我觉得刚才吕队说的几条很到位。”舒畅没料到自己一开口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等待下文。“其实,宋队和吕队的意见不谋而合,调查左轮手枪源头的工作我们两周前就展开了,而且也有了一点收获,是吧,国强?”说完这些,舒畅看见宋晓锋紧张的脸部放松下来,向她投来含义复杂的一瞥。
坐在斜对面的年轻刑警陆国强立刻领会了舒畅的意图,连声应道:“是啊是啊,宋队早吩咐我去查这条线了。根据几天前香港警方传真过来的消息,今年5月处确曾有批走私军火从香港黑道流进我市,其中冲锋枪30支、步枪50支、手枪50支、手雷100枚、丨炸丨弹100枚、子丨弹丨若干。虽然没查到具体的枪支型号,但香港那边非常确定其中有威尔森加长型左轮手枪3支。”
会场内一片哗然,形势开始逆转了。
陈副局长皱了皱眉头,质疑说:“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些汇报?要不是舒畅今天说,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宋晓锋低声辩解道:“因为没查到这批军火交易的接货人,我们还不敢妄下定论。”
陈可为摇摇头,不容置辩地说:“这还有什么疑问?这么明目张胆地大批量购进军火,除了‘六神会’还能有谁?老洪,你说呢?”
舒畅想,陈可为明显在替吕斌报洪一鸣刚才的一箭之仇。
洪一鸣装糊涂地连声说:“好!好!这样侦破不就有方向了,老宋他们干得真不错!”
舒畅忍住笑,继续说道:“还有个情况也要向领导汇报。那辆逃离捷程现场的越野吉普车也找到了。案发前天中午,这辆车在市中心的家乐福超市停车场失窃,失主第二天就向案发地派出所报了案。昨天,我和于佳佳已经在市郊跨湖大桥桥堍下找到了被丢弃的吉普车,目前正将车上提取的除车主外的陌生指纹与局里的嫌犯资料库进行核对。”
听到这里,武书记慈祥地笑道:“你们刑侦队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捷程凶杀案结案指日可待喽!”
宋晓锋闻言嘿嘿一笑。
陈可为听完舒畅的汇报,也点了点头:“老宋,看来你们工作进展得不错。我刚才话说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嗯,现在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捷程的案子,而是去年流进我市的那批军火。这么多武器落在黑社会手里会给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多大危害啊!老洪,会后立刻通知汪铁桥把人马撒出去追查这批军火。出了这么大动静还不知道,他们反黑组都是吃干饭的?”说到这里,他又板起了脸。武湛笑眯眯地劝说道:“老陈,别生气嘛!工作中总会出现疏忽,下不为例。我们的讨论还是回到大奇湖一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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