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9 9:16:00
21
客车沿山而上,茂密的紫竹和丈把高的芭茅从两侧垂到路面上,使本来就狭窄的水泥路变得更加阴暗,由于长期渗水路面呈深绿色。山上黑褐色的岩石看起来岌岌可危,不免使行路人感到担心,而每一个急转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景物也让人感到不安。
路面持续攀升,两边开始出现一些仿古建筑,还有凉亭,接着客车开进沿山修建的停车场,那里乱糟糟地的停了一打车。一辆旅游巴士上坐满了人,准备离开的样子。
事隔多年,彤云洞开发得比较完善了,饭店、茶座、旅馆、游乐场样样齐全,每栋建筑的外观与自然风景相得益彰,显得华丽而又宁静。
回首看远处的小镇灰濛濛的一片,王冼不由得为这急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气门打开,他拿着铁锨跳下车,一眼看到山洞幽凄的入口石壁上凿有篆体“彤云洞”三个大字。路边巨大的简介上描写到名为“逍遥府”的洞穴最宽敞处可容纳百人。
但王冼不是来参观洞穴的。
他环视四周,寻找当年的那处山坳。
左边有石阶,直达高处的凉亭,凉亭另一边是红色地砖铺就的小路绵延直下,穿过整齐的水衫,环绕龟背似的山坡,那后面露出淡绿色的槐树冠。
“就是那里了。”王冼站在凉亭里说。
他看清一个像侏儒一样的老人挎着黄色布包从山坡后面出现,然后是一条狗,以比例而言略显过大。
那个山坳似乎也属于景区的一部分了,王冼不希望等会儿他掘坟时被人看到。
现在8点20分。他迎着濡湿的风走下去,结果就碰上了那位老人——低头赶路嘴里念念有词的香客,后面跟着一条当地的土狗,它的眼睛泪汪汪的。
王冼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老人的背影,突然传来“嗖嗖”的声音,把他吓一跳,他弯腰向路边衫树林里瞅,透过树叶看见林间有几个人在射箭,箭靶设计成梅花鹿和野猪的形象。
王冼实在无法理解这时候并非旅游旺季,一个小小的,名不经传的景点竟然会涌来这么多的人。
不过,白果镇山青水秀,空气新鲜,确是返朴归真的好地方。
转过弯,一眼看见那棵古老的大槐树和树下一堆生了苔藓的无字碑,而当年山边石砌的房子被一座崭新的寺庙所替代,翘角飞檐,气势森严。
寺庙内烟雾缭绕,一些香客进进出出,两个小和尚在打扫台阶。
王冼目光右移,对面的“水帘洞”依然存在,如今成了寺庙取水的地方,修了一条光滑的小路,小路分岔继续延伸到山岗上,从那里向下便是当年他们埋尸的地点。
王冼提着铁锨窜上那条小路,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岗,向下一望,顿时目瞪口呆。
(续)
日期:2009-11-9 13:35:00
22
只见山下是一片低矮的房屋,俨然是一个小村庄。往年那块青葱的平地已经不见了。村中一条大道蜿蜒而出,穿过茶园,与另一条腊白乡路汇合。
王冼想起在客车上看到的那条泥泞的岔路就是通向这个村庄的。
这让他上哪儿去找腭裂人的遗骸呢?
那死人骨头建房时恐怕被人挖出来了吧?
他颓丧地坐在大石头上,思想里一片紊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山岗上乱石间还是一丛丛的小竹林,十多年来不曾长大,在风中沙沙作响。头顶上乌云翻滚,气象万千,待在这种地方真有风声鹤唳的感觉,令人心生畏惧。
绝望中突然灵光一闪,据说史春福死在某个出租屋里,他死亡的地点一定靠近腭裂人的尸骨。村民对八九天前一个外地人的离奇死亡肯定还在谈论不休,何不到村庄里打听打听呢?
王冼如此想,振奋精神,从那条隐约的侧路跑下去。
这确是诞生不过十年的新村庄,整齐划一的红砖瓦房,洁净的巷子,藤枝爬满墙头,排水沟加了盖子,友好的狗。令他颇为困窘的是一个梳马尾辫,系着圆点花纹围裙的女子怀抱着哭闹的婴儿,直盯着他看。无疑年轻的妈妈也够烦恼了,所以他没有开口。
继续往前走,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座死亡迷宫里。
这里离镇子不到一里,看起来不像是分租住房。他在那儿访问了一些懒洋洋的老人,还访问了两个短头发的小孩,诚实天真,却又邋遢得令人难以置信。不错,是有个收购茶树菇的外地人死在魏来喜的房子里。房子已经封了,房东不在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商店里可能有人知道。”一个吃面条的男人端着大碗走过来说,王冼恰好站在近旁,身边是个细胳膊、赤脚的女孩子以及她神色默然的母亲,盯着他手里刷绿漆亮闪闪的铁锨。
王冼进错了商店,根本还没开口,一个审慎的老妇人就摇起头来。他又走到对面一家煤球店里,听了他的问话,一位装煤的顾客帮他召唤起来,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什么木板后面,就是从另一个门口喊出来:魏来喜一家人到市里去了。
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王冼一时思绪无法集中,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手表上的指针就快指向9点了,距离“死亡期限”还有12小时,而他连埋尸的地点还没有找到。
就因为房东不在家就被迫终止吗?这样寻找对吗?来得及吗?腭裂人的尸骨还存在吗?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头脑里回荡。
他总觉得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做了这个又怕遗露了那个,究竟做什么他又说不清。
心蓝和点点昨晚听到他在复读机里的录音会怎么想呢?虽然他说的很含糊,但她们能感觉出他身处险境,一定为他感到恐慌和焦急吧?心蓝肯定为此一夜没合眼,每隔几分钟就拨打一次他的电话,而他的手机一直关机,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冼已经答应女儿下个星期去市人民会堂看红歌演唱会,而他一向爱听经典的革命歌曲,所以这场演唱会他早就充满期待了。
前天他和心蓝逛商场时看到一条粉色的高级羽绒被,他准备偷偷买下作为他们结婚十年的礼物,这样他和心蓝就告别分被而睡的时代……
这些承诺和事情恐怕他再也不能实现和完成了。
王冼咬紧牙关,脖子都胀红了,只要一放松他就会嚎淘大哭起来。
“借你的铁锨用一下。”那个装煤的顾客走过来说。
王冼机械地把铁锨交了出去。
或许应该打个电话?他说不清是让她们放心还是想听听家人的声音?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