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长老们全都来齐后，陈癞子便开口把心里的计策对大伙讲开了。当听到在打完中转站后，为了能使四周乡亲避过鬼子的报复而采用死人的苦肉计时，整个大厅一片哗然。用苦肉计，这在联盟原先的计划中是早就提过的。可后来也是因为怕骗不过鬼子才让大伙给否定掉。现在倒好，当初反对最厉害的人又重新提了出来。而且不但提出来，还比当初设想的更加彻底更加的狠心肠，居然想到以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方式来骗过鬼子。单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心里直打寒战了。

　　经过一阵纷乱后，所有的人慢慢平静了下来。虽说这计策太残忍了一点，可真仔细往深里去想，你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确实有它的可行之处。但凡能把苦肉计用到了这个层面，想让人不上当都不成。就是这手段太狠了点，毒了点。以极少数人的性命去换取更多人的安全，这个做法既可行又可恨。
　　想清楚这其中所包含的意味后，断桥方面的代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我代表断桥六个村院，对抗日军所提计划表示同意。说句良心话，这话从我宋达山嘴里说出来，我心里痛得厉害。这话分量有多重，我心里清楚。每个字都代表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可这也是没办法不是？想打鬼子就得付代价。打断桥究竟为了啥，我们断桥人心里清楚。不就是盼着能早日有咱冷山人自己的武装吗，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力量大了，时机成熟了，把那班天杀的鬼子赶出咱冷山地界吗。所以尽管知道我这一点头就会死掉几个自己的子弟和亲人，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断桥人同意这个计划。只求一点，还望大伙跟抗日军的头脑们上到心里。就是得多杀点鬼子，这才对得起因此死掉的乡亲。请大伙放心，今晚我就赶回去，咱六村院开香堂，抽生死签！”


匪地 二十六（1）

　　宋老爷子的话就像一阵春雷在众人心头滚过，这让故意想吊众人胃口的陈癞子暗暗后悔了起来。连忙站了起来，抱拳冲宋老爷子狠狠鞠了一躬：“宋老爷子高义，我陈镇宗打心里佩服。不过还请您跟在座的各位放心。就算要死人，那也不用咱冷山自己人死。我跟风标老弟早就有了对策，请您跟各位放心好了。开这会的主要意思呢，一是给各位透个气，二是这事需要大伙共同配合一下，尤其是宋老爷子你们断桥的人。不然这计策就会有失败的可能。”说完，再也不敢做任何吊人胃口的事了，就一五一十地把他与风标想好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听完这陈癞子的全部计划后，众人几乎全傻了。大伙心头都冒出了一个念头：陈癞子这狗日的可不是一般的狡猾啊，心黑手辣得让人害怕。再一想，反正不死自己人就成。其他的就不是大伙能顾得上了。加上照陈癞子的说辞与往日一些或多或少的耳闻，知道这事也不算违背良心，大伙也全动了心。是啊，既能继续实行打断桥的计划，又能免去这事的顾虑，只有傻子不去动心。很快，这个计策便全体通过。

　　虎蝎岭是冷山邻省境内万山山脉的一座山头，这里距断桥只有二百来里。早在十年前便被一伙打了高字义旗号的土匪给占去当成了自己的老巢。说起这高字义来，可用臭名远扬来形容。自打高字义的高成立下了这旗号后，邻省靠近万山山脉的百姓可是遭了大罪。这班天杀的畜生，根本就没有人性可言。照理说，这不管是哪个地界干土匪总会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话道，毕竟这也会对自己日后的发展有好处。但这高字义的土匪就不这样想。不但吃了窝边草，而且还是下了狠心地吃。可是把这附近的乡亲害苦了。早些年，国民政府也没少对这伙土匪下过手。但因种种原因，总是除之不净。往往时间一长，高字义又死灰复燃，对百姓下手也就一次比一次狠毒。到了高字义发展最强大时，足有上百号之多。这也无形中让高字义成了万山一带的心腹大患。

　　这情形一直到了鬼子占领了万山，高字义才被压制到了现今仅二十号人的规模。恐怕鬼子自己也没想到，在无意之间帮了万山百姓一回。因为万山靠近鬼子铁路与公路交通的重点地区，一直以来鬼子对此地看护得十分上心。加上高字义土匪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伙，平时欺负一下百姓还成，真要说去跟鬼子对抗，打死他高成没那胆量。这样一来，高字义的没落也就成了定局。照说这高成也不是一蠢蛋，蠢人是干不了土匪的。他也不是没想过投靠鬼子，可那也要人鬼子乐意才行。本来是有这么一机会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可这老天不帮坏人，高字义作恶太多，也许真该有此报应。因为酒醉争女人，高成在投靠鬼子的前一夜，竟失手杀了一名鬼子军官。据说还是鬼子万山守备司令的什么亲戚。这可算是捅了一天大的娄子。当时鬼子便领着大军开进了万山，把高成跟手下的土匪们赶得犹如野狗般满山乱窜。要不是仗着对大山地形的熟悉，高字义别想跑掉一个土匪。

　　就这样，一夜之间原本有上百号人马的高字义只剩下了四十来人保住性命。虽然命留了下来，但这日子就难过多了。因为把百姓祸害得太久太厉害，整个万山没有一个百姓愿意帮助这帮土匪。相反，还不断把高字义的行踪报告给了鬼子。吃了几次亏后，高字义的土匪干脆放弃了出山的念想，只能窝在虎蝎岭上干起了山民。这土匪的人数也就减到了这二十人左右。面对如此境地，身为首领的高成是十分不心甘，可实力所限，又怎能是他想啥样便能啥样的呢。这日子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匪地 二十六（2）

　　万山是抢不了了，就近的冷山他又不敢去。先不说那冷山不是自己的地盘，光冷山人的那股子狠劲，也足以让他不敢轻易去打冷山捞食的主意。再加上对冷山土匪陈癞子的耳闻，高成也只好老实待在岭上干山民。尽管这日子不是他高成心里要的，可不干山民他高字义的人就得饿死。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死了心，每次只要有了机会，他还是对附近百姓下毒手。不过比起以往来，这手就黑得离谱。因为实力的关系，只能对小家小村的下手。所以一下手便是绝户的手段，往往是杀光抢光才罢手。不过这是过去的事了，这两天对高成来讲，这苦日子总算是熬到了头。欣喜万分的他被烧得整日的满口胡话，他高字义就要发达了。两天前，冷山地区时下风头正旺的冷山抗日军突然派人跟自己联络，说是对高字义的兄弟久仰大名。本着团结一致打鬼子的精神，冷山抗日军要收编他高成。

　　刚开始听这道消息，打死他高成也不相信。虽然自己窝在虎蝎岭上，可这消息还不算封闭。冷山抗日军的名头有多大，他高成可是早有耳闻。就这个风头正旺的队伍要收编自己这么个没落的小土匪堂口，听到了也不敢让人完全相信。好在他没敢回绝，当下还亲自出寨门把传信的人给迎进了门。这一迎，倒让高成对这事有了信心。因为这冷山来人他认识。风标可是与高成打过交道的，而且高成对风标印象挺好。都是熟人，事情也就好办多了。客套过后，风标直奔主题。他告诉高成，此番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大把头陈癞子要收编高字义。说到这里，风标还故作神秘地告诉高成，这陈癞子便是抗日军的首领。整个抗日军也早就被国民政府整编了，陈癞子与他都成了正儿八经的国军军官。因为国军给了他们一个团的编制，所以这冷山抗日军要扩招人马。至于为啥会找上他高字义，风标是这样告诉高成的，这打鬼子毕竟不是玩过家家，是会死人的。所以要招见过血背过命的好汉才行。末了还特地拍着高成讲：“要论见血背命，老兄你高字义在这一行可是有一定名气的，也合乎咱大把头的要求。高兄我俩是朋友，所以我大把头一提招人的事，老弟我就想起了你。别看咱俩没在一起干过买卖，可小弟我对你还是佩服的。今这事可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你入了我抗日军的伙，那对老兄来讲可就算是成了正式的国军了。以老哥的名头，至少也能干上个营长什么的。到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活得痛快。说句不吹牛的话，我们冷山抗日军可是人人都有真家伙发。这年月有什么比手里捏着杆枪有神头啊，所以我劝老哥你多考虑考虑。事情就早不就晚，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风标的话对高成产生很大的震动。没有太多选择的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满口地答应了下来。风标临走时，跟高成约好正式收编的日子。考虑到高成的实际情况，风标还主动提出了对高成有利的条件。四天后，前来接他高成去冷山入伙时，先给高字义的兄弟们带十条枪来。一来表示冷山抗日军的诚意，二来这一路上也好对付一些突发情况。如果说开始时这高成心里还有太多顾虑的话，那风标最后主动提出的条件，真正打动了高成的心。送走风标后，这高成整日里除了放手与手下的土匪大吃大喝外，便是掰着指头数日子。


匪地 二十六（3）

　　等待中的日子过得出奇的慢，好不容易挨到约定好的日子。一大早，高成与手下换上了平时不轻易穿的新衣裳，立在寨口朝冷山方面拼命张望。那情形足能跟老光棍盼媳妇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