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矜完全能理解陆斐的感受,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每个女子心中都会期待自己的婚礼,不需要太大的排场,只要两情相悦,心甘情愿,而不是她现在被迫嫁给他。
她不讨厌嫁给陆斐,可她讨厌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
身边的人还在起哄,陆斐主动走上前来,轻轻拉起了苏念矜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对不起。”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馨香,仿若空谷幽兰,有着让人心静的作用。
苏念矜深吸一口气,面色如霜,“我只帮你到这里,陆家的面子我替你留着,接下来的事,你没资格管我。”
愤怒溢于言表,陆斐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真的惹恼了她,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拉着她的手走完了婚礼的流程,身边的人都在笑,都在闹,唯独这对新人,脸上不见半分喜色,铸成了一堵冷漠的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夜色沉沉,苏念矜一人坐在新房之中,手里的团扇早被她丢到了一边,被绑的双手之间也留了一拳宽,方便她小幅度活动。此刻,她一个人坐在喜房之中,没了旁人的眼光,便开始咬手中的绳子。
然而浑身都像被灌了铅一般,十分沉重,努力了半天没有结果,她瘫倒在床上,心里恨得牙痒痒。
光嫁也就算了,她还有的是机会逃,可现在她随时有生命危险,被强逼着嫁给他,完全就是当做挡箭牌,陆斐有难,她第一个先死,这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陆斐这个混蛋,口口声声说当她是朋友,结果跟自己家人一起谋划着将她往火坑里推,做他的替死鬼,绝对不能原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苏念矜抬头,看见陆斐身着绛公服,脸色绯红,站在房间中央望着她,迟疑着不敢接近。
“还不快过来给我解开绳子!”苏念矜大吼一声,没声好气的说道。
陆斐怔了一下,听到她的命令,一路小跑过来帮她解绳子,眼里满是愧疚。
“你们苏家给我下了什么药?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她皱眉问道。
“是软香散,能在不知不觉中封住人的内力。”陆斐老实答道。
“堂堂一个富贾之家,竟然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陆斐,算我看错你了。”苏念矜不解气,开口大骂。
陆斐没有吭声,低头任由她骂,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波光潋滟的眸子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又飞快转了过去,这无辜的样子,仿若他才是受了伤害的一方。
苏念矜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半晌,自己都骂累了,她靠在床沿边歇了一会儿,这才无力的说道:“你没有什么要给我解释的吗?”
“一开始我的确存了不好的心思,为了想要活下去,哄骗于你,真的很对不起。”陆斐起身,打开衣柜将一个包袱拿了出来,再次走到她的面前,眼神真挚而坚定,再无半分之前的犹豫不决,“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苏念矜反而愣住了,她迟疑着接过包裹,发现里面都是她的行李,已经被陆斐收拾得妥妥帖帖,甚至伤药也一并打包在里面,心里一时有些触动。
“子时一过,我二十岁生辰就要过去,诅咒也即将应验,我不能将你拖累进来。”这几日陆斐纠结犹豫了很久,过去的惨案历历在目,如果苏念矜因他而死的话,即便苟活于世,这辈子他都不会心安。
他之前的确存了侥幸心理,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能避开这场灾祸,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自己不需要独自赴死,如果是她的话……若两人真能躲过这场劫难,他并不反感与她携手度过一生,而这一切都存在于侥幸心理之上。
之前他想得简单,可这几日经过深思熟虑,才发觉自己有多自私。若是诅咒真的应验在她身上呢?她与他毫无瓜葛,他却为了活命,拿她的性命去做赌,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趁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他决定放手,自己一人赴死。
没料到他临时竟改变了主意,想要将活命的机会留给自己,苏念矜心里不是没有感动,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豁出性命来保护她。可是,造成这一切灾祸的源泉,不就是陆家吗?她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苏家人还没有找到,她不能就将性命交代在一个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男人手上。
想到这,她一把扯掉套在外面的喜服,拿起包袱就往外走去,情绪过于激动,脚下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忽然腰上被人一揽,随着一股拉力,再次撞进了陆斐的怀中。她心头一紧,抬头盯着他,语无伦次的说道:“怎……怎么了?不是要放我走吗?”
陆斐好看的脸,轻轻浅浅露出一个笑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她的鼻子前绕了三圈,这才松开她,柔声道:“没有解药,你这个样子,只怕连这个院子都走不出去。”
她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了,心里头似乎有一股怎么也浇不熄的火在往上窜,搅得她心绪不宁。苏念矜不断安慰自己,走是对的,她没必要陪着陆斐一起赴死,可不知怎么,脚下怎么都挪不开半步。
陆斐见她不动,面露焦急之色,“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说着就推着她往外头走去,苏念矜恍恍惚惚走到了外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往常天空还有一弯月亮照明,可眼下却什么都看不到,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没了方向,那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抓紧了手中的包袱,忍不住回头看,却见陆斐还站在门口望着她,屋内淡黄色的亮光落在他的身后,而前方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黑暗,他就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接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她的心,蓦然一痛,然而理智很快就战胜了情感,心一横扭头就往院子外跑去。用了陆斐的解药,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力气,一股股暖流从丹田之中发散开来,很明显能感觉到内力在复原,而原本混沌的视角一下子变得清明无比。
眼前的黑影幢幢,甚至刮过的每一道风,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稍一运气,飞上了院墙,一路快速奔走,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她又忍不住回头,居高临下往陆府扫了一眼,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到了。
陆府此刻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无数冤魂堆挤在院子的空地之中,前院,后院,一直延伸进了每一个房间,目视之地皆一片死气沉沉,看不到半点活物,哪怕是一只老鼠都没有。
上万只冤魂挤在一起,抽不出半分空隙,相互推搡着慢慢涌动,乍一眼望去,仿佛一条黑色的河流,只不过这条河流是由无数的死魂组成,冲天的怨气不断翻滚,连她这个站于屋顶的人,都感觉到了那彻骨的阴气。
难怪之前进到陆府就觉得不对劲,虽说是夏日,晚上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气充斥整个房间,甚至连她砍掉的那条蛇,都看着不像是活物,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带着一股子邪气。
若不是刚进陆府就被下了药,内力缺失五感封闭,她何至于一点都没看出来?她心里叹道,陆斐啊陆斐,这次真是被你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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