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母子之间的血缘羁绊，有时往往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光学作用，例如这个晚上，完成作业并结束预习功课的张清辉，上网玩了一下电脑，走到大厅喝牛奶时，突然问了我一句话。
　　“我说妈妈，你真的喜欢爸爸吗？”这孩子的询问着实突然，虽然我晓得时代的发展，孩子们会越来越成熟，可是他问出的是我在那个年纪还远不会思索的事情，也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嗯，以前，喜欢过吧。”不想当说谎的大人，而且我也不想在张清辉面前扮演完美的主妇妈妈角色，因此迂回却坦率地作了回应。
　　“以前？那么现在不喜欢吗？”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问，这孩子长得更象张燕北，不是那种特别帅，可是特别有男子气概、也有自己独特魅力的类型。

　　“怎么这样问？”我反问。毕竟不管是怎样的母亲，如果对着年仅七岁的儿子说出“现在我很讨厌你的爸爸”，这种失职的事情我怎样也做不出来。
　　“因为爸爸即使很晚回家，你也好象没事一样的做运动睡觉，爸爸回来后你也不特别追问他去了哪里。”张清辉吃着饼干，然后喝一口牛奶，“那种很相爱的人，不都会表示关心一下之类的？”
　　“你还真是百无禁忌，对着自己的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是表示我不关心你的爸爸吗？”我唬着脸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看来你是剧集电影看多了，或者是《蜡笔小新》教给你的？”
　　“我啊，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如果你爸爸稍微回来晚点，也要等他回来，也要盘根究底的话。”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在张清辉的身边，“我不也不限制你上网和看动漫？对我来说，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可以去做其它的事情了。”
　　张清辉应了句“这样啊”，捧着杯子喝完了牛奶，扯过纸巾擦了擦嘴巴，“我去刷牙，然后睡觉了。”似乎没空和这样的女人（母亲）闲扯下去，小家伙悠然自得的向浴室走去，看着他的背影，真是不可爱的儿子，我这样想。

　　但张清辉促使我想到一些事情，我在进行每天必行的瑜伽时想，我是否真的对张燕北关心不够？但是，如果张燕北对我的感情已经变成了亲情，那么扮演吃醋妻子的角色会不会太可笑了呢？
　　今晚张燕北也很晚才回来。虽是很晚，其实是在约十一点钟的时候，他醉薰薰地回到家，我在思索张清辉的话，并没有特别要等他的意思，但破例地没有先睡。
　　听到开门声，我从床上起来，卧室的门没关，当我走到大厅时，醉得脸颊通红的张燕北正在脱下鞋袜，看见直立地盯着他的我，他显得非常意外的表情。
　　“明天不上班吗？还没有睡？”他用含糊的声音说，然后蹒跚地走到沙发，我扶了他一把，他颇不习惯地看着我，最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倒杯水给你。”我拿了一杯装着水的杯子，向他递了过去，“虽然生意上的工作应酬很重要，不过不要太累了，我们目前的生活已经不错了，而且我也有工资，不要太拼命。”

　　“……”张燕北愕然地看着我，醉酒之后他的呼吸总是特别清晰，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李依寻，这可真不象是你会说的话。”他笑着说，接着靠在沙发上，伸展开了四肢。
　　“的确不象是我会说的话。”我端坐着，视线并没从他身上移开，“今天你的儿子，问了我‘妈妈真的喜欢爸爸吗？’这样的话。如果妈妈喜欢爸爸，为什么从来不管爸爸晚回家这样的事呢，你儿子大概是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
　　“清辉？真是人小鬼大。”张燕北意外地说，又打了个嗝，他醉酒时的脸会红，会眯着眼睛，有着平时所不轻易流露的、英气之下浑然放松的温和，“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因为我不愿意变成那种绕着丈夫转、然后成天吵架的女人。”我说，张燕北怔了怔，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又欲言又止的转过头去。
　　“还真的很象是你会说的话啊。”张燕北感慨着，抓紧了那个空杯子，“不过清辉这小子可真棘手啊，不觉得吗？才七岁就这样难缠了，往后恐怕很难对付的。”
　　未完待续

日期：2009-10-13　11:06:37

　　“是很棘手的孩子。”我认同的点点头，在沙发上抱膝而坐。张燕北只有在醉酒时才会这样多话，他和其它丈夫不太一样，醉酒不会发酒疯，而象是籍着酒精，将平时不轻易呈现的一面，表现出来似的。
　　我们又各自静静地坐了一下，然后我站了起来：“睡觉吧，明天还有各自要忙的事。”然后我伸手想要扶他，可是张燕北却倔强地伸手挡住我递过去的双手。
　　“我能自己走去卧室。”即使是醉酒，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男人形象，不过我却坚持地打掉了他的双手，然后固执地扶着他向前走，张燕北又怔了一下，没有再坚持下去。
　　“虽然现在不象以前了，至少也让我尽下妻子的责任，在我的面前，总是硬挺着，不觉得很没趣吗？我不是那种凡事非得要依靠男人的女人。”我边扶着他边说。
　　张燕北没有回应。我扶着他进了卧室，他顺手反手关了上门，然后我们齐齐在床上躺下，虽然超过了我平时的睡眠时间，他也醉了酒，可是两人谁也没有睡下。

　　我弄不清楚，以前这个只要几天没有联系，就忍不住给我打电话乱聊一通的男人，现在为什么变成只有醉酒才会这样多话的局面。但是，我却很清楚，我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寂静的夜晚，聆听身边张燕北的呼吸，他的呼吸变得格外清晰，我禁不住侧过身子，看着他刚毅的面部曲线，犹豫着，最后决定和他说说平时我不会说的话。
　　“燕北。”
　　“嗯？”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你应该是很喜欢我才追我的，我应该也是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连儿子也在问‘妈妈你喜欢爸爸吗？’”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张燕北也有所感触地说，将双手放在头下枕着，那个睡姿让我想到他二十多岁、还非常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睡着。

　　“结婚，不就这么回事吗？”他有些困惑地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我进行的回答，听着这句话，我一时也无言以对。是啊，结婚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结婚，所谓的结婚，不就是两个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恋爱相互认可后，有了特定的仪式，然后有了孩子继续生活的、这样的一回事吗？看着别人恋爱我也要恋爱，大家结婚我也要结婚，有个孩子养老，结婚或许就是这样的一回事情。
　　这个男人醉酒时说的话反倒挺有哲理的，但正因为没有可反驳的话，才觉得悲哀。我重新仰躺着，盖紧被子闭上了眼睛。是的，如果连情欲也变成例行公事，那么也没有什么可特别要深谈的了。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对于彼此的身体还是很有兴趣很珍视的，张燕北的身材至今也保持得很好，我由于运动，身材也不至于走形，只要坚持下去，应该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可是，如果夫妻间只是单纯的为了做而做，那种仪式一样的东西我实在没有兴趣，或许男人能够打发一下就得到满足，可是女人不是这样，我闭上眼睛时，忽然又想到了王理唯。
　　“你的丈夫看起来很有型啊。”她这样淡淡地说。是吗？看起来有型的丈夫，却越来越失去了吸引力？睡在一起的感觉，只是和个家人一起躺着、确定婚姻就是这样的一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