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鬼话---亦农中短篇恐怖小说集》
第55节

作者: 亦农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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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卖烤白薯的。一个装有大肚子土炉灶的三轮架子车,一个放白薯的竹框或麻布袋儿,就可以做起小生意了。土炉灶其实就是由废弃的大铁皮油桶改装的,不知道在改装前,是否把油桶内壁的油渍污渍清除干净没有,但我们从来没有闻到过那种油呛味。在铁皮桶洞内用特殊的青泥糊起炉灶,一个特制的烤箱就做成了。把白薯放进去,过一段时间,就有诱人的烤白薯香飘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我八岁的女儿,天生不爱吃白薯,这让我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如果她和我一样在农村里长大,她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吃烤白薯的。
  复兴门路这个卖烤薯的小伙子看上去很实诚,淡眉淡眼,一脸憨厚的笑。只是我总有一种直觉,他不像卖烤薯的,倒更像一位乡下医生。每看到他,我就想到在人世赚钱谋生的不易。据我吃烤白薯的多年的丰富经验,我知道小伙子的烤白薯相当地道,不夹生、不焦糊,外光里嫩正合适。
  大约同为出身于农村的缘故,我很爱在小伙子生意不忙时买一个热呼呼的白薯,边啃边和他聊天。那天,因为还不到生意红火的时候,我便又和小伙子蹲在墙根聊天。他第一次说到他的父亲。
  小伙子的父亲是他们村第一个出来闯世界的人,因为没有文化,又没学过木匠、理发手艺,在工地上做了两年搬运工后,突然遭遇意外,一块钢筋水泥板从三楼掉下来,正砸在他父亲的腿上,当时就喀嚓折了。幸亏他躲得还算快,才捡回一条性命。伤残的父亲再没有别的可以做,就卖起了烤白薯。
  小伙子的父亲在北京许多地方卖过烤薯,王府井、西单、公主坟、潘家园、紫竹桥、前门大栅栏等,最后来到了复兴门。父亲虽没有文化,却很善于自学,天长日久,摸索出一套烤白薯的方法,他烤的白薯很受顾客欢迎。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上下着雪,这位父亲卖了一天的烤白薯,又冷又困又累,准备收摊回破旧的小租屋。这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穿着雪白的长可过膝的毛衣。她问能不能给她一块烤白薯。她来北京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身上的钱已花完,有两天没吃一口饭了。父亲取出准备留给自己吃的最后两块白薯递给她。年轻女孩连连道谢,伸手准备接时,突然从她的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两块白薯抢了过去。

  那个家伙是复兴门一带的地头蛇。他恶狠狠地说,这两块白薯归我了,又扭头淫笑着对年轻女孩说,我跟踪了你半天,小妞,陪爷们玩一夜,我带你去吃大餐。
  父亲认识那个地头蛇,一向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他每次来吃白薯,父亲从不收他一分钱。但那天晚上父亲暴怒了,你可以欺负我一个卖白薯的老头,但不能污辱一个外地来的女孩,人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地头蛇被父亲的反常态度激怒了,从怀里抽出一把锃亮的刀猛地捅进父亲的心口。父亲倒在雪地上,再没有起来……
  这时候,有人来买烤白薯。小伙子过去从热烘烘的炉子里取了两个白薯给那个人。然后又回来,重新和我一起蹲墙根。我还沉浸在刚才小伙子讲的关于他父亲的旧事里。
  “你父亲已经去逝了?”我不甘心地问。
  “已经死三年五个月了。”小伙子说。
  “你这烤白薯的手艺是跟父亲学的吧?!”我心情有些沉重。

  “不,我不会烤白薯。我一直想做一个中医,可是天份不够,只知皮毛,不知精髓。所以一直没有出师。”小伙子认真地说。
  “可是,你在复兴门卖烤白薯有三年多了吧?怎么还说自己不会烤白薯呢?!”我大疑不解。
  “不,不是我在烤,是别人在烤,我只是在代他卖。”
  我更加疑惑:“啊?是谁在烤?”
  “我——父亲!”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才淡淡地说。
  “你父亲?他不是已经死了三年五个月吗?死去的人,怎么会帮你烤白薯呢?”我简直是震惊了。
  小伙子:“你跟我来,我让你看看吧。”
  我跟着小伙子走近那辆烤白薯架子车,小伙子掀开炉灶盖,我向里面看。“你看到了吗?我父亲正在炉灶里为我烤白薯呢!”
  我看那热烘烘的炉灶,里面靠壁并排放着十几个半熟的白薯,并没有看到炉灶里的人。
  一个老人,在七八十度的炉灶里烤白薯,怎么可能呢?即便那个土炉灶的肚子再大,也不可能装得下一个大活人啊?!

  “你是不是不相信?”小伙子微笑着看我。
  这时候,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雪白的长可过膝毛衣的女子。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饭盒,大声喊:“老公,该吃晚饭了。”
  小伙子眼睛一亮,颇骄傲地说:“看到那个漂亮女人了吗?她是我老婆,她就是三年前我父亲救下的女孩。”
  漂亮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我的存在,幸福地微笑着凑近小伙子的耳朵说:“老公,我今天买了两块炸鸡腿,一块给你,一块给咱爸。”

日期:2008-10-30 20:41:00

  通州之夺命鸳鸯
  北京往东二十里,就是通县,坐公交车大约二十几分钟就可以进北京城。现在通县变成了北京的一个区,更名为通州。许多买不起北京五环内高价房的人,都纷纷涌到通州购房。通州的房价随之暴涨,由最初的二千多元一平米,变成现在的七八千元一平米。
  我先后在通州住过六七年,遇到过不少奇怪的事情。有一天,女儿进门说,邻居家门口拴着一只大白鹅。她还和邻居主妇有过短暂交流。
  “这大白鹅是要当宠物养,还是要下锅炒菜吃?”
  邻居主妇说:“下锅炒菜。”

  女儿回来央求我说:“大白鹅好可怜啊,爸爸,你能救救它吗?”
  我安慰女儿:“世界上有些动物,生来就是被人吃的。比如你喜欢吃的肯德基,就是由鸡做的;爸爸喜欢的鱼香肉丝,就是由猪的肉做的;妈妈喜欢的羊肉烩面,就是小羊身上的肉……”
  八岁的女儿若有所悟,但还是一脸无奈。“爸爸,咱们再去看看大白鹅,给它送点吃的。”
  女儿带上了面包。我第一眼看到邻居家门口栓着的小动物,也以为是大白鹅,但仔细查看,发现鹅冠与我印象中的大白鹅很不一样。忽然想起在北京动物园见到的一种动物,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大白鹅,而是像征着爱情忠贞的鸳鸯。
  我立即向邻居求证,邻居主妇果然道:“是朋友送的一只鸳鸯!”

  “我知道鸳鸯从来都是成双成对的,那一只呢?”我随口问。

日期:2008-10-31 15:08:00

  邻居主妇笑道:“这是只公的,另一只是母的。那只母鸳鸯已经被我们的朋友切断脖子炖着吃了。”
  我对鸳鸯一向没有恶感。心目中的鸳鸯从来都是成双成对的,它们像征着不离不弃、永远相依的纯贞爱情。现在这只鸳鸯的另一半已入了别人之口。失去另一半的痛苦,这只鸳鸯是否和人类一样能深刻感受到呢?!我忽然觉得邻居的残忍,为何要拆散一对鸳鸯的美好爱情呢?
  人类其实是最残忍的动物,人间的妻离子散难道还少吗?为何又将黑手伸向鸳鸯?!
  我是一个文字工作者,习惯于夜间工作。这天深夜,妻子女儿早已入睡,我正坐在电脑前敲字,忽听外面传来若少丨妇丨般呜噎之声。初始,遥远而飘渺,再听,已近在几米之外。这深更半夜,是哪家怨妇在感伤呢?我拉开门出去,院中一片昏暗。只看到不远处邻居家的那只苦命鸳鸯被绑在门前的小树旁。
  院中死一样的寂静!
  我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转身回屋。稍顷,又听门外传来少丨妇丨的呜噎之声。这次听得更加真切,似乎应该就在邻家门前小树下。

日期:2008-10-31 16:04:00

  莫非是那只鸳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发出如此哀伤之音?!我再次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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