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吼道:“我容易么!?你想没想过,我不能养你一辈子!你一定要有自己的生存能力啊!”
弟弟的脸色白了:“你不愿意养我了是么?你觉得我累赘了是么?”他穿上衬衫。把口袋里的钱翻出来丢在我面前,说了一句:“哥,我绝不给你添麻烦了,决不拖你后腿。”
转身跑下了楼。
我追下去,在拐角处伴了一跤,一直滚到楼梯口。手掌也划破了。弄堂里早就不见了弟弟的身影。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随便生生气,后来,天色越来越晚,我越来越担心。去了巍巍的店里。巍巍正靠在沙发上打盹,店里生意冷清,一见到我喜出望外,把我按在沙发上就要给我头部按摩。
我焦躁地问:“我弟弟来了么?”
弟弟没来过……
这时候已经半夜12点多了,我在房间走来走去,不停地抽自己的耳光。在一点钟的时候,我崩溃了,我抓起电话打给秋。
半夜两点,秋的声音楼下响起来:“疯子……疯子!”
我跑下楼,打开门,一把紧紧抱住她!
秋啊,我的秋,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你怀抱的温暖,身体的柔软。无论何时,你都会天使一样的出现。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抱着秋,在她漂亮的双腿上哭了一场。秋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理她,只是拍着我的头,劝我睡觉。
我太累了,却几乎没有睡着,焦心如焚,不断地想起死去的妈妈,我觉得自己无法在死后的世界里面对妈妈。我似乎看到弟弟和人斗殴死在街上,我似乎看到弟弟被车撞飞。然后我大声地哭醒了。秋似乎没有睡,她抱着我。给我擦眼泪,突然说:“我恨你弟弟,因为他让你这么难过!”
你怎么能恨我弟弟呢?我弟弟恨我,你也应该恨我,是我。惹你们伤心了。
我感到那些幽灵,那些好人在嘲笑自己,嘲笑我的胆小、无能和糯弱。我应该是个不怕死的英雄,却在这里缩成一团。
又是一天零一夜。我彻底崩溃了,打电话给电脑商铺,他们说:“你弟弟来过,呆了半天又走了。”好吧,起码,昨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可是,昨天晚上他是在哪里过夜的呢?他去哪了?”我着急地问。
“这个我们可不知道了。”店老板说。
晚上,我正要去派出所报警的时候,弟弟却回来了。他表情冷漠而疲倦身上沾了不少土。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你想想我的心情!我都要吓死了!这两天晚上你在哪里睡的?”我站在床前怯怯地说。
“街上!” 弟弟只说了两个字,不理我,不看我。
他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提款机前,取出我所有的钱,这仍然是那台提款机,仍然是一小叠。我背对着弟弟,小心用肩膀挡住了玻璃的反光,抽出了一张钞票,然后转身把一整叠放到弟弟手里。我笑着,手是抖的,心是酸的。突然想起了把钱交给我那时候的秋的心情。
我现在的辛酸和纵容,无助和可怜,爱和伤,是否有刚和我睡过觉就把所有钱交给我让我去找回宇淇的秋之万一呢?
我弟弟就这样走了,好像当初的我一样走了,好象当初的我一样去拯救他的爱情。我像当初的秋一样,把钱和纵容交给他,我像当初的秋一样,站在大街上,目送他离去的方向,既感动于他的痴情,又割舍不下的担心,在我看来,世间无不如此,女人的变心,无药可救。我怕自己的弟弟在那异乡独自面临失恋的剧痛,那样,我无法触摸到他的脸,接不住他更加年轻的眼泪。
弟弟行色匆匆,没有回头。
这天,我去接秋放学的时候,对她说:“秋,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把头深埋在她的两腿中间说:“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可能得了艾滋病。”
然后我对秋说了事情的原委,说了尿血,说了巍巍和弟弟。
秋的反应是哈哈大笑。她说:“你疯了!你太天真了吧。”
我刚刚从泌尿科珍室出来,沉着脸走过整条走廊等待中的男人,这些全是些面带愁容的中老年患者。在医院大厅里,秋等着我,泌尿科室里全是男人她不好意思进来。
她看到我的表情,登时就脸色惨白了。
我哈哈大笑抱住她:“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肾炎而已,医生说是长期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疲倦造成的。”
《第九章 我们去哪儿》三(2)
我不想说,说那些惨的事倒还好,但是要说那些丢人的事,我的勇气却不够了。
化验来化验去,年逾花甲的老大夫,把我笑话了一顿,对我这种缺乏医疗常识到极点的年轻人感到无奈。
还能活下去阿!
人生真他妈美好!
一周以后,我终于打通了弟弟的电话。弟弟说:“哥,我不会回来了,借你的钱,以后我会还你。”
“你和她……怎么样了?”我吞吞吐吐地问,其实,这个问题是我最不想问的,这会带来多大的伤害阿。
“我们在一起了”。弟弟说。
《第十章 我们去哪儿》一
我终于在Q上遇到了宇淇。
宇淇说:“你最近怎么样?”
我说:“还好吧……”
我不善言辞,更多的话也不会说。
宇淇说:“如果你养了一只小猫不懂事,自己跑出去玩了,现在她回来了,她在用爪子挠门,你会打开门么?你会接受么?主人,放我进来好么?我可以进来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抽出一根中南海,点着,一口气吸干净,慢慢地打字出来说:“现在家里已经养了其他的猫了。你还要回来么?”
宇淇沉默了。
再也没有说过话。
甚至再也没有上过线。
再后来宇淇毕业了,
再后来她的手机号码变成了空号。
那时候的我,还是太幼稚,书商出的区区一本印数很少的小书,就已经能让疯子足够目眩。实际上,这本书只是在专业圈子里流传,在一般的书店根本看不到,它全都隐藏在学校附近少见的小书摊里,和满坑满古的盗版漫画放在一起。我是中国第一个拥有专业美术背景的漫画家,所以那本不像样的东西被那些热爱着绘画的和我差不多的家伙惊喜地捧起来,还是会大呼:靠,还有这么画的!它的结果就是,中国所有画漫画的家伙都知道了“疯子”,而所有的读者几乎都不知道。
即使是这样少的销量,我已经是国内卖得最好的原创漫画书了。没关系,我仍然陷落在处丨女丨作的喜悦中。
在有漫画出现的场所,比如动漫展,开始被爱着漫画的人们包围。也会威风八面,卡连一般吵闹的姑娘们离我十米远围成一大圈议论纷纷,也有尖叫和“我爱你”!女孩子们边上经常站着个胡子拉碴阴沉沉骚壮骚壮的男朋友。当尖叫声顶在脑门上,总会有秒的晕眩,心里却是凛然,姑娘们啊,我怕你们。
这种情况绝不会在大街上出现,因为除了漫画圈子,我仍然是个无名小卒。我不用戴墨镜,不用担心树丛后面有无数镜头对着我。我还是骑着房东的老坦克自行车,去买五毛钱的馅饼。还是揣着猫粮,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去探望我的流浪在外的猫咪。
最初的快乐很快过去,我和秋都搞明白了,不过是出了一本书而已。多么可笑的事情,虽然我成为某一个行业里最前排的人物,可是这个行业本身的萎靡,不会有什么改变。
《第十章 我们去哪儿》二
古利联系上了我,这家伙从深圳回到了天津。电话里人声吵闹,古利喊道:“你小子行啊!我看见你的书了!漂亮啊!” 他说,刚在书摊上买了一本。
“你在哪?”我喜出望外地喊道。
“我回天津了,你也回来玩吧。”
我带着秋去了天津。见了天津的朋友们。这帮子人看起来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大哲,我们当中最高大英俊的家伙还是那么爱吹牛和泡妞,武强,性格率直的长发小胖子,几口酒就再次红了脸。潇潇,天津最早把漫画画出国际水平的电工。现在仍然还是电工。德国混血儿小周,还是那么礼貌和文质彬彬。
大概只有我变了吧,因为我出了书:身边不再是一个人间奇迹的宇淇,而是一个上海的温婉多雨的秋。
我们玩命喝酒,喝完了排成大横排沿着大街叫嚣着溜达。横扫半条街道。活像是日本鬼子进了村。这些,仍然和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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