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熬了多久，死尸在江面上连成了排，苍蝇铺天盖地，几乎改变了水的颜色。我终于听到了撤退的消息。江岸上有人欢呼，有人庆祝，我和姐姐却在哭泣。妈妈死了，死于多日的劳累，死于水域的污染。她平静地浮出水面，圆瞪的鱼目里还含着水珠。不知道是江水凝结的，还是眼泪。
　　乱世之中的这场大戏，谁能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杀人的被杀的都只是老天爷的牵线木偶，何况我们这几只小小的鲫鱼？不过是跑龙套的戏份，小角色总是先挂。
　　（本章节未完待续）

日期：2009-11-12 1:33:00

　　已经没有了希望，我们只是麻木地逆水上游。北京北京，遥远的北京，谁知道到了北京又能不能安稳？可是不去北京又能去哪里？往前游吧，远方或许有我们期待的幸福。
　　离开了妈妈，我们的长征变得更加缓慢。姐姐和我都缺乏生存经验。这次耗时很长，整整经过了大半年，到了一八四二年五月，我们才游到了一个小渔港，上海。
　　还不是数年之后的东方巴黎，一八四二年的上海，和江南其他城市相比，并不突出。姐姐说，大地方总是不安全，小地方该不会有人注意了。这渔港看起来还安稳，我们就停一停吧。这个决定断送掉了我唯一的亲人，她自己。
　　一八四二年五月，英军北犯，六月，上海失陷。
　　水面浑浊，我已习惯；食物稀缺，我吃死尸。这时候最可怕的却是渔民。被没收了渔船，他们无生计可寻，一整排一整排地蹲在海边，饥饿的眼睛里射出绿光。偶尔会有炮弹打来，人群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的时候连成一片。有人是被炸死的，有人是被压死，更多的人是被饿死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要去的地方都一样。
　　姐姐是在这场饥荒中被吃掉的。她忍受不了污浊的江水，伸了头出去，徒劳地想换气。守候在一旁的渔民很激动，好几双手抓了过去，姐姐就成了几部分。她裂开的身体，漏出了鱼肠。鱼肠入水，漫漫舒展开，很像人类常用的月经带。我突然觉得很滑稽，在水中笑出了许多汽泡。再抬头时，只能看见一条不停抽搐的尾巴，漏在在干裂的嘴唇外，焦黄的牙齿在不停地咀嚼。很快连尾巴也不见了。

　　没什么大不了，人都活不下了，杀一条半死的鱼算什么？食物链最底层的小人物，活着是无止境的痛苦，早早终结了也好。何必还要有希望，何必还要有梦想？梦想和希望只是死亡的催化剂。

日期：2009-11-12 13:29:00

　　三
　　今晚的月色很好，是少见的圆，悬在半空中，可以看见嫦娥在幽怨，吴刚在砍树。我吸收够了灵力，悄悄跳出鱼缸。着地的时候浑身湿漉漉，长发贴面，掩盖住脸。有水珠沿着身体滚动，从我的脖颈到乳尖，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是一条鱼，虽然修不出天仙似的容颜，却不缺乏玲珑曲线，这本是鱼儿天赋。我踮起脚尖，穿过客厅，走到主卧。里面睡着水欢和李鱼。李鱼的姿态很安详，像婴儿，小小地蜷成一团，要缩进水欢的怀里。水欢却离她很远，身体展开成一个大字，只有一只手臂勉强被压在李鱼的头下。我走到床边，轻轻拉开盖在水欢身上的被子。借着透过来的月光，我看见水欢只穿了一条四角裤，裤腰的位置很松。毫不费力地，我向下拉了开。埋头过去，我温柔地舌吻。马克思主义哲学说，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突出重点。我从水欢的重点解决，理所当然地得到了突出的结果。

　　水欢一个悸动，醒了过来。他看见有位女子，长发如藤蔓，绵延生长在他的腿间。月色下，女子的身体泛起淡淡金光，从她趴下去的姿势，能够看见背到臀优美的曲线。水欢觉得这像自己少年时代的春梦，多年未作，意外成真。也不关心这女子的来历，只起身，沿着她丰满的胸乳摸了下去，摸到那柔软的小腹。竟意外发现此处皮肤光滑细腻，冰冷潮湿，像极了童年时代的小黄鱼。水欢很激动。他曾找寻过多少女子，一心只要童年那次的惊心动魄，却都失望了。想不到今日，已经放弃了的今日，却意外邂逅了。水欢扶起女子，要看她的脸，女子却扭开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水欢专注地是那精巧雪白的小腹。抚摸，按揉，亲吻，他如痴如醉。女子配合着，腾挪转移，应对自如。第一次这么和谐，水欢在快感里疯狂。还没有进入，他就爆发了。想当年第一次挂帅，也没有这么快，丢人啊，水欢在高丨潮丨的瞬间头脑里闪过这句话。

　　我很吃惊。从前看他情史丰富，总以为修行多年，他该得道了，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水欢的样子很沮丧。
　　男人总以为性能力是征服女人的根本，所以中国男人多有处丨女丨情节。处丨女丨不知道你是不是阳痿，是不是早泄，是不是曼秀雷登唇膏，是不是八毛五双汇。在处丨女丨面前，男人有充分的自信。
　　我并不声张，这个时候刺激他没有好处，只温柔地靠了过去。水欢的手抚过我的小腹，他问“你怎么会半夜出现我家。”我低头“我是你鱼缸里那只鲫鱼呀，十八世前你有恩于我，我来报恩的。”大凡男盗女娼，总要找些合适的理由。比较经典浪漫的借口是报恩，参考文献：白蛇传。
　　水欢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笑，他不想反驳。这个女人可能有神经病，还是不要刺激她。
　　他伸手拂开挡在我面上的长发，看见一张怪异的脸，颜面上覆盖满鱼鳞，鳞次栉比。他本能的一惊，觉得恶心。恶心中却又有莫名的兴奋。

　　我的修行不够，除不掉脸上的鱼鳞。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像有部电视剧叫做命中注定我爱你，我命中注定不能修成美女。自古以来，鱼类当中能修炼成功，迷惑书生，写进传奇的都是鲤鱼。鲫鱼这种品种，生性低贱，一般只适合煲汤。我因为百年前一个偶然的幸运才修成了人形，只是出生总无法改变。
　　好的水欢喜欢地就是这样的鱼样女子。我们做了个约定。水欢要雇我做他的“保姆”。一月两万，包吃包住，只是不能让李鱼知道。
　　李鱼还在睡觉。头发在枕头上松松散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射出一片扇状阴影。她像一个大号芭比，这么美丽，这么完美。
　　我永远不会忘记是李鱼的救命之恩，我要好好报答她。

日期：2009-11-13 13:38:00

　　四
　　我在刘道长的水池里四十五度望天，天空纯净，我的心也安定。经历过这些年的逃难，有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我很珍惜。
　　爸爸说得不错，北京是最能寻找到幸福的地方。我是在北京被刘道长收养的。他天南地北地搜集，又在乐山建了一座大水池，要用各色鱼种来练一道特别的丹，鱼丹。我们就是被抓来炼制和守护这枚丹药的。
　　刘道长名忠，原是乐山下沙湾镇的一名秀才。父母为他起这个名，指望他能效法岳飞，精忠报国。刘道长却对功名不感兴趣，及冠那年就离家出走，云游四方去了。他要穷海阔天空，寻找生命的传奇。这道鱼丹，是刘道长看了战争饥荒，生灵涂炭的景象时想出来的。如果炼制成功，服用者就能具备鱼类的能力，潜入水中，另寻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