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25　22:14:20

　　十三、
　　风吹草动荡满天
　　风声凄厉伴鹤泪
　　心即使浪漫似烟

　　风沙将万念也变灰萦绕不退
　　独舞疲倦 倦看苍生也倦
　　惧怕中葬身无情深渊
　　独舞凌乱 乱叫吼心更乱
　　惧怕中这地静听天怨

　　——达明一派《爱在瘟疫蔓延时》
　　时间：1993年桂月
　　赴成都念大学的前夜，雨晴约我在珊瑚坝散步，高高低低错落别致的灯光疲倦了我们的眼睛。
　　很长时间我们都没说话，就呆呆望着近处远处的流光溢彩。凄美落寞的山城夜景仿似临别前的心境，眷念且迷惘。

　　刚才我们谈了很多张黎的故事，结束不是我要的结果，结束换来雨晴的一声叹息。“哥，张黎说得没错，你应该收心好好读书，多考虑毕业后的工作，音乐画画那些艺术的东西毕竟不现实，先有稳定工作，才有美好生活。”
　　我不以为然说，“雨晴，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我老妈了哟？”
　　她凝视远方幽幽地说：“哥，你不要想得太多，其实张黎很喜欢你，上次我到她家已经感觉得到。她是很成熟自信又不爱表露自己的女孩，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爱上她，你同时还要学会爱上她的冷漠。”
　　学业、友谊、爱情是这个时期永恒的话题，而且怎么说也说不完。我俩迎着微凉的夜风，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首歌，一首当时非常流行的《片片枫叶情》。
　　片片红叶转，它低叹再会了这段缘；片片红叶转，回头望告别了苦恋。
　　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有这样一首幽美的旋律，一切都渐渐变得淡泊。雨晴说：“哥，这支歌好好听，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个夜晚，和你在这里静静听这支歌。”
　　第二天黄昏，在人潮涌动的菜园坝，杨松和雨晴送行到月台。我以为张黎会来，上午她在电话中说看情况决定，但最后她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在火车站。她由职高毕业后已经过早进入社会，在一家银行上班。
　　我从车窗向杨松和雨晴挥手，喊他们回吧回吧。汽笛长鸣，月台上除了送行的人群，还剩三三两两匆忙奔跑来的乘客。
　　雨晴流泪挥手，反反复复叨念“哥，多写信回来。”分别的场面仿佛不是送我去念书，而是送我去扎根荒漠边疆一般凄凉。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但此一去，半年或一年不回家，的确是人生第一次。

　　一个父亲拉着一个小女孩在月台远处焦急跑过来，背上的背包在奔跑中左右晃动。当他们登上列车的那一刻，杨松突然做出很大胆的决定，转身几个箭步冲到车门登上车厢。
　　我愣了好一阵，杨松从拥挤的车厢那头挤过来，憨然笑道：“你坐通宵车太孤单了，我陪你去成都。”
　　一时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直到现在我都清晰记得那一刻他的笑容。每当回忆起这个笑容，就像看到那个纯真、冲动的年代。
　　开学是乘火车的高峰期，车厢过道都挤满了买站票的人群。
　　我是提前买票，坐在靠窗的位置。和杨松相让了一阵之后，我和靠坐过道边的人对换座位，然后勉强和杨松挤在一起，合坐了一个位置。
　　刚才挤上车的小女孩和父亲站在我们面前，包括围坐中间一张小桌子的人，全部沉默没说话，脸色凝重各怀心事。
　　我微笑问小女孩到哪里去？她回答成都。
　　犹豫了一秒钟，我站起来给她让座。虽然到成都要坐整整十二个小时，也意味着我将站立十二个小时，但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天真无邪地站在眼前，我实在无法无动于衷。

　　父亲惊喜地推让了一番，最终我和杨松还是站了起来，让这对父女坐了下去。让座之后沉默的僵局被打破，他热情地问我们是哪个大学的学生。我很惭愧地说电子科大，为什么惭愧？因为我只是一个委培生，不包分配的大学编外人员。
　　小女孩眉清目秀，从说了声谢谢之后就一直好奇地望着我们。
　　她父亲自我介绍说，女儿自小喜欢跳舞，小学刚毕业，听了亲戚的安排，这趟就是送她去成都念书，主要还是去学舞蹈。
　　火车启动之后，小女孩有些兴奋，望着窗外指指点点，说那是某孃孃的家，那儿又是什么什么的。我和杨松靠在座位旁边，随着铁轨的曲线左右摇摆，连午夜闭着眼站着假寐的时候都还在摇摆。
　　祖儿有一次问到我去成都念书的日子，惊讶地说，“93年？那年我小学毕业，听成都的舅舅说那边舞蹈学校很好，爸爸就送我去读了一年。只读了一年，其实学校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后来我才转回重庆。”
　　我一直没告诉她，曾经在火车上给一对去成都学舞蹈的父女让过座。我不相信那个女孩儿就是祖儿，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印象中那小女孩的模样和祖儿也不一样。
　　也许她们都是去成都同一个学校学习舞蹈，也许当时祖儿也和我同坐那一列火车。只不过我在车厢这头，她在车厢那头。缘份让你我相见，无论经过多少次擦肩而过，无论在什么地方重遇，终如张爱玲描述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爱情在动静之间，缘分在聚散之间。独舞是我认识你的网名，深渊是我不小心设置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