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重庆生活实录:脂粉地狱》
第19节作者:
雷坤强 日期:2009-11-26 19:12:17
17、
老妈少读几年书,不然一定是个哲学家。喜欢上翠菊那年,我十二岁整,翠菊刚刚满十,成天妹啊哥的,叫得格外亲热。外婆火眼金睛,察觉我的青春正在萌芽,连忙密告我妈,勒令“狠心制止”。老妈奉旨行事,回重庆后专门召开座谈会。那时老妈是我心中的自由女神,无论是非对错,她说啥我都得听。老妈很会引导,先和颜悦色地问:“在外婆家耍得好吧。”我说:“很好很开心,尤其是和翠菊一起,雨天是晴,阴天也是晴。”老妈脸色陡变,语重心长地说:“二娃啊,马上开学了,应该把心收回来,今后你是城里人,好好读书习字,长大后找个城里的女孩子。”我就跟老妈发嗲:“不嘛妈,我喜欢翠菊,我想和她……”话未说完,老妈一耳光赏来,义正言辞地说:“傻孩子,翠菊不适合你,妈现在就看清了,长大后你们条件不配,婚姻要讲实际,不求实际的婚姻,家庭绝对不会幸福。”
如今回忆老妈那番话,完全超出她的文化水准。翠菊家一贫如洗,四季收成只够半年吃穿,后半年全靠瘸腿父亲帮人补鞋支撑。她妈生得俊秀,可惜是个天生的聋子,从未踏进学堂一步,只会种种土豆红薯。翠菊念初一那年,我去乡下避暑,她怯怯地问我:“二娃哥,读书好还是打工好?”我不知所云,翠菊就辍学了,因为家里连80元的书学费都拿不出。翠菊随民工潮涌向广州,服装厂老板觊觎她的美色,采用威迫手段,三百块钱买去初夜。那时我刚上高二,成绩名列前茅,戴金边眼镜的班主任说我是考北大的料,得知翠菊受骗,我愤怒得挥笔痛斥:天下竟有如此禽兽。
那时我想过逃学,去乱糟糟的广州,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翠菊,掏心掏肺的呵护。老妈察觉我行踪有异,三番五次逼问,我缺乏反侦经验,只好乖乖招供。此事就这样黄了,想来万般遗憾。但翠菊的失贞,给我年幼的心灵造成极大创伤,学业下滑成涨停板,最终没能考上北大。我有时忍不住臆测,假如我去了广州,翠菊现在是不是躺我怀里,一口一句“老公”的叫。假使我考上北大,现在是牛叉叉的CEO,还是满袖腐臭的后现代诗人。
人生毫无定数,人生只是一盘棋,没有套路,唯有远瞩,看得远则走得远。对手观五步,而你观七步以外,自然是超级赢家。翠菊至今杳无音讯,不知这盘棋我输了还是赢了,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对手,只有血淋淋的冷酷现实,一如我跟上海的吴倩,有感情有条件,却半路杀出程咬金,一板斧砍乱全局。
日期:2009-11-26 19:13:21
确信对方是吴倩她妈,刹那慌神,须臾镇定。敌人有备而来,唯有硬头直拼。我佯装客气,说是阿姨啊,幸会幸会。她冷冷地嗯了一声,说秦风你给我听好了,吴倩不会来重庆,你别纠缠她,按我说这事就这样完结,大家互不相欠。敌人攻势勇猛,句句暗含杀机,岂能束手就擒。稍作思忖,我说阿姨你太偏执,吴倩我跟自由恋爱,你情我愿,与纠缠两字毫不相干。纠缠属于单方面行为,阿姨是过来人,应该清楚两人的结合,没有感情怎能幸福?吴倩她妈顿时火起,说幸福?你没资格谈幸福!确切点说,你拿什么给她幸福?秦风我问你,你家房子有多大,开的是什么车?存款有几位数?我沉默以对,她更加嚣张了,声调高过机场播音,啊,从小到大,我家吴倩没吃过苦,房间是保姆扫,衣服是保姆洗,上班有车送,下班有车接。你让吴倩去重庆,你能给她什么?“她能适应重庆的生活吗?你仔细想想。”
说到这里,话筒那头一片哭声,是吴倩在哭,哭得比我的胸口还伤心。我咬了咬牙强忍怒火:“阿姨你把电话给吴倩,我有话跟她讲。”她当即就来狠的,说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有脸跟他讲?省省吧小伙子,不是我打击你,再奋斗十年二十年,你也配不上我家吴倩。天下竟有此等娘亲,真是哀吴倩不幸而叹自己之可悲,念及她是吴倩亲妈,又是将近半百的人,估计处于更年期尾,权当她泼妇骂街罢。暗暗喘一口气,我忽地冷笑,说阿姨有断桥本领,但你没法切断一条河流,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和吴倩真心相爱,只要她不放弃,我一定追求到底。“但请您老放心,秦风绝不强人所难。”话音甫落,听筒那头哭骂一片,泪腺疼地一算,我碰地把电话给砸了。
日期:2009-11-26 19:14:31
找了一家路边餐馆,名字特别暧昧,叫“天使的乳鸽”。我甩着步子走进去,问老板:“你这是鸡店还鸽肉店?”老板笑脸相迎,将我引进一个小包间,说老师真会开玩笑,我们是正规经营,“天使的乳鸽”是本店招牌菜,话说着拿起菜单,恭恭敬敬递至跟前。我粗略扫了一眼,说上一盘招牌菜,再炒几样小菜,啊对了对了,随便炒,味道要狠。老板打了个喏,正准备闪身撤退,我立马将他喊住:“先上半斤梅子酒。”
所谓的天使的乳鸽,不过是一只公鸡尾,肉绵长松软,吃起来爽不腻口。梅子酒估计沏泡不久,味道涩辣难咽,全然没有梅子的甜意。我顿有被欺骗的感觉,心头突发悲凉,想他妈的感情不如意,酒肉都要冲老子耍横。草草啃了几口鸡屁股,半斤梅子酒下肚,喉咙刺痛的够呛,赶忙叫老板结账,这厮一脸谄笑,说总共132块,收130吧,老师以后多多照顾。我摸出一百五拍在桌上,说你的鸡太难吃了,泡酒也不对劲,吃了这次绝无二次。老板愈加辩解,我连找钱也省得要,唾了一口拂袖走出店外。回头看老板面若土灰,嘴唇蠕动似蛆,根据那嘴型判断,估摸是在骂我——神经病!
走了一阵脑袋昏沉,我的酒量不止半斤,敢情那酒是酒精勾兑,汇合鸡屁股成了慢性毒药。天突然飘起小雨,路人渐行渐少。吴倩的电话一个个打来,我一个个挂掉。我知道是她本人,绝不是那狠毒的妈。但我不知跟她说什么,说悲伤、酒醉、心如刀绞,统统没用,这世界有用的是钞票,无人嫌多只有嫌少。她妈不是向钱看吗,可惜啊可惜,这辈子我没打算做千万富翁,赚一百万就够了,一百万即可达到幸福指标。可是我现在有一百万吗?我感觉只是一个窝囊废,什么万通贸易公司经理,那都是狗屁不值的名号,印在名片上唬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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