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后说，“谢谢若姐，总结的很精辟。我觉得第一个因素加重了第二个因素，但是第二个因素自身有很多第一个因素以外的原因存在。”
　　若姐抬手看看表说，“我们接着说第二个问题，也就是政府的态度。”
　　“若姐赶时间吗？”我问道，我们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了。
　　“晚上还要赶一篇稿子。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多聊会。”若姐说。


2009-12-3 19:01:00

　　“政府的态度不是很明显吗？政府当然要执行基本国策啊。”小蛋有点疑惑的问道。
　　“政府的态度？其实谁能讲清楚政府是谁呢？政府也分不同部门和不同级别。像我前面说到的计生委，他们似乎更愿意维持现状。但是其他部门就未必了，其他领导也未必想法一样。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人委托你们写这个报告了。”若姐干脆利落的表情伴着干脆利落的手势，干脆利落的解释了“政府”的问题。
　　“和计划生育有直接关系的部门除了计生委，还有教育局、卫生局等。当然还有分管的市领导。根据我的观察，他们对计划生育的看法，有微妙的不同。不过大家都是底下才说，面上当然都是拥护基本国策了。”若姐开始展开说去。
　　“怎么说呢？为什么不同部分还有不同看法？”我问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计划生育控制越严格，就说明计生委越重要，资源权力自然就越大，如果都放开了，那计生委重要性自己就降低，所以对他们来说，越严格越好。但是对其他部门来说，就未必了。首先是教育局……”，若姐停了一下，“教育局关心的是学龄儿童。今年深圳大概2万多人参加高考，4万多人参加中考。深圳市民对高中学位不足问题早就提出过意见。但是教育局一直不敢轻易增减，原因就在于对未来学龄人口数的估计拿不准。建学校不是盖个楼那么简单，还涉及教师、职工问题。教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官员总是保守的，他们情愿现在少些，到时要增加就容易多了。但现在多了，到时减少就不容易了。”

　　“那就是说教育局还是希望放开计划生育？”我问道。
　　“就我的猜测来看，他们当然希望学生越多越好。更重要的是，非控制下的人口增长更容易预测。”若姐解释说。
　　“是啊，自然总是比人为容易掌握。”我应到。
　　小蛋还一脸迷惑，“受控制的东西不是更容易预测吗？”
　　若姐说，“那要看控制的什么，如果像养鸡场一样集群化养鸡，当然更容易了。但是计划生育控制的不只是平民百姓，还有官员前途。因此关于计划生育的统计数据往往掺杂了很多其他因素。”


2009-12-3 19:57:00

　　“最愿意突破计划生育政策的反而是市里的主管领导。”若姐接着说，“实际上中央对计划生育问题也是有松动的，现在已经不像十年前一样高压力了。方方面面都能比较理性的看待这个问题。但是政策是有惯性的。很难一下就打破。主管计生的领导看到计划生育就像鸡肋一样，抛弃不得，还得硬啃，啃不好可能还会噎着。”
　　“我明白了。计生工作对领导升迁是一票否决，万一出了差错，领导前途就堪忧了。但是在政策松动之前，他们又必须得扛着。所以如果有足够的理由改变计划生育政策，主管领导应该是首先出来支持的。”我接过话说。
　　若姐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当然，最大的阻力还是来自计生委，因为这个政策关系到他们的资源和权力。如果计划生育停止了，他们估计连饭碗也丢了。”
　　我接着说，“是啊，现在全国专职计生人员有90多万，如果政策要变，不得不考虑他们的出路问题。我认为可以让他们转变一下职能，从监控转变为服务，你知道现在流产的人这么多，生育健康有很多问题，如果计生委能多做一些这样的事情，一定有利于人口素质的提高。”我沉思了一下，又接着说，“虽然比让他们下岗好要，但是计生委估计还是不答应，因为服务和监管在权力成分上差别很大。虽然号称是公仆，但是他们还是行为管事，不喜欢做事。”

　　若姐笑着说，“没想到小成才几天就把里面的道道摸个差不多了。这确实是个问题，计划生育是悬在市长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所以市长就要特别关心着一块工作。有领导关心，计生委当然就风生水起了。但是如果转变为服务职能，那就是权力软化了，上级领导估计也就不那么看着了。”
　　“什么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小蛋停下笔记问道。
　　我接过话说，“简单的说，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是说悬在一个人头上既给了这个人光荣，又给了这个人危险的一把剑。很多人只看到了光荣。只有坐到这剑底下的人才能感觉到危险的寒气。”
　　“小成解释很准确，就是这样了，很多人只看到光荣。但是计划生育这把剑没什么光荣的，只有寒气。因此市长们都想着要拿掉他。”

2009-12-3 20:23:00

　　“若姐到现在已经说了市民的心态和领导的态度，你能不能再说说改变计划生育政策的必要性问题？”我接着问。
　　“好啊，其实我说的这两方面已经包括了必要性的问题了。首先是，大部分人并不想生孩子，或者不想生两个以上。所以现有政策受到的压力其实并不大。然后是，领导方面看来，深圳计生委工作效果不错，从数字上看效果很好，对市领导来说，不但不是包袱，反而是亮点，所以他们改变的意愿不想其他地区的领导一样大。这么看来，其实必要性不是很大。”

　　我不同意若姐的看法，所以匆忙就接上话说，“若姐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若姐只从这两方面说必要性好像还不够。生不生小孩是意愿问题，能不能生却是个人权利问题。不能因为不想生，就不让生了。至于领导，他们是执行者，也不能把某一个事情好做作为做事的原因。”
　　若姐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你说的挺对的。如果这么说，我们的很多政策都要改变。但是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政策要改变，往往只是改良而已，在原有基础上更进一步。所以考虑必要性问题时，要按原有逻辑去思考，否则就会像对牛弹琴一样了。”
　　“恩，若姐说的是‘路径依赖’吧。原有逻辑！这个很重要。这也是我们今天向若姐请教最大的收获了。”
　　若姐接下来又具体介绍了很多数据，小蛋细细做着笔记，我也在认真听着，偶尔插上几句。
　　如果说女人什么时候最美的话，那既不是刚出浴，也不是身下散发的样子，在我看来，正是在认真思索娓娓道来的时候。女人最真诚的一面就在她最专心思考的时候表露无遗。当女人专心面对男人的时候，呈现的往往是伪装。可惜的是，很多男人只满足于女人一时的伪装。尽管有些伪装确实很可爱。

　　若姐思考和讲述的时候，眼神宁静，偶尔微抿嘴唇，不时用柔软的手指把头发拨到耳后，面如流水，非常迷人。
　　幸好我不需要记录，所以可以偶尔走神一下，只看着若姐嘴唇一张一合，是在欣赏，而不是在讨论问题了。

2009-12-3 21:30:00

　　谈话结束了。看来这个报告的基本框架是没问题了。傍晚回到单位后，我和小蛋又分头找了一些资料，分好工，每人写一部分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