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流泪》
第56节

作者: 水白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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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李书记心里也没底,他刚接工作,县委内部人际关系还没弄清,上哪儿去给小凤弄个招生名额,还是先问问情况再说吧。灵机一动,他想到了县卫生局张主任,也就是张斌的父亲,他知道县卫生系统每年都有医学院的招生指标,给所属单位人员进修。若从他那弄个名额给小凤,说不定还能重续“旧情”呢。
  上次张主任托他给儿子说媒一事,虽没办成,但他并没给张主任说实情,而是留了一个活口。他说小凤的意思是现在年龄还小,不想过早考虑这事,想等有机会走出大山再说。其实这都是他自己胡编的,没想到现在竟派上用场了,若此事能办成,还真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人家把你小凤弄得上大学,你真的就那么绝情?
  第二天小凤刚洗漱完毕,李书记领着一个陌生人来见小凤,介绍说是县招生办的“张主任”,来了解了解情况。实际这个“张主任”是张斌的父亲,次番来是专程看小凤的。“张主任”简单问了问情况,便和李书记一同离去。
  下午,小凤便从李书记手中拿到了临丰市医学院的招生表,李书记将真实情况告诉小凤,李书记话说的很婉转“当然,张主任的意思并不是说非要让你答应他儿子,感情的事要两相情愿,只是张主任觉得你各方面都不错,想给你帮这个忙,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小凤根本顾不上考虑这些,现在她一门心思想上学,只要让她上学,其他的都可以暂时不管。
  李书记特意给小凤交待:大队盖过章一定要找姜维高,让他给你签字盖章,就说——是我说的。

  小凤千恩万谢李书记,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往回赶。
  郑丰年万万没想到,小凤竟将事办成了,不但没有得罪姜维高,而且让姜维高看看,他郑丰年和李书记是啥关系,你不让我女儿走,李书记直接从县里给名额,以后你姜维高对我说话也得掂量掂量。
  一个礼拜后,小凤收到临丰市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七五届工农兵大学生。
  一个月过去了,明天小凤就要去临丰市医学院报到,小凤妈又将所有的包打开,重新整理一遍,这已经是她整理第三遍了。小凤突然发现,这两天忙得怎么没看见“大黄”,平时“大黄”跟她寸步不离,这两天跑哪儿去了。到院子一看,“大黄”静静地卧在窑洞前,早晨给弄的食一口也没吃,怎么病了?小凤上前抚摸着“大黄”,“大黄”伸舌使劲舔着她,小凤第一次发现“大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忧愁,她不相信,难道“大黄”知道明天自己要离开石门?不可能!但她分明看到了“大黄”眼中的茫然和迷离,小凤惊呆了。

  “大黄”一整天水米不进。第二天,天蒙蒙亮,小凤听到“大黄”的狂吠声格外响亮,夹杂着凄惨和不安。小凤起身打开窑门,“大黄”一下窜进来,扑到小凤身上,抬头仰望着小凤,不停地摇尾巴。小凤一下抱住“大黄”,她已经确信,“大黄”知道她要走,要离开石门。
  从那一刻起,“大黄”一刻也不离开小凤,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狂燥不安,不吃不喝,而且不准任何人接近小凤,谁接近咬谁,连小凤爸妈都不认。
  小凤搂着“大黄”的脖子,“大黄”紧紧依偎在小凤的怀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对小凤诉说着什么。
  “大黄”是小凤从舅舅家抱来的,来时出生才几天,是小凤一口汤一口饭把“大黄”喂大,与小凤形影不离,朝夕相处七、八年,如今小凤要离开它了,它怎么能没感觉,怎么能不知道。
  “大黄”的狂燥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见人就咬的程度。郑丰年没办法,只好找来绳子将它栓住,绑在窑门前的石拄上。“大黄”从来没有被绑过,更加焦燥不安,狂叫着,几乎两天两夜水米未进竟然如此亢奋。小凤看着“大黄”的可怜样,一把抱住“大黄”:
  “别叫了‘大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不禁热泪盈眶。
  小凤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石门,“大黄”的狂吠声不绝于耳。当她刚走出石门,“大黄”咬断了绳子,一路狂叫发疯似地追赶而来。郑丰年拿绳子正要捆“大黄”,小凤一把夺过绳子“爸,你就叫‘大黄’送送我吧!”“大黄”闻听此言立刻不叫了,默默地跟着小凤,一会跑前一会跑后。

  送到公社后,小凤慢慢蹲下,把“大黄”拥入怀中,小声说“回去吧,就送到这儿,回去吧,我会常回来看你的。”“大黄”立刻明白了小凤的意思,站着不再往前走,小凤挥挥手“回去吧。”“大黄”竟然真的往回走,一步一回头。
  小凤走后一个礼拜,“大黄”死了,饿死的。
  小凤妈将“大黄”埋在崖东头的土坡上,后来小凤每次回来,总要到土坡上转转,看看她的“大黄”。

日期:2008-11-17 12:07:12

  51.
  王强生回石门跟大凤商量两件事:第一,准备把大凤接到临丰市,他不愿再过两地分居的生活。加之他爸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准备接来跟他们一块住。第二,在接爸妈来之前,将大凤妈和小弟接过去住一段时间,给大凤妈看看病,这是王强生很早就承诺的,他一定要兑现。
  对于第一点大凤没意见,也觉得两地长期分居不是办法,强生一天在食堂胡凑和吃,饥一顿饱一顿,热一顿凉一顿。另外强生爸妈也确实需要人照顾,若她不去,强生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二老,实在忙不过来。
  关于第二点,大凤有不同意见,觉得妈的病已经几十年了,未必能治好,以妈目前的状况,似乎在慢慢好转,另外主要也是经济原因。可强生态度坚决,大凤只好同意。
  强生在厂附近的农村租了两间房子,院内有自来水,有厕所,条件还可以,只是租金有点贵,两间房每月租金十元,几乎是他工资的四分之一。
  到临丰市的第二天,强生和大凤便将妈带到临丰市精神病院,经检查和询问,大夫告诉强生“属于陈旧性精神错乱,要想彻底根治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以目前病人的精神状态看,似乎是在慢慢恢复。”大夫特别强调:绝对不能让病人再受任何刺激,保持一个稳定的情绪,对病情恢复很有好处,建议吃一段时间药再看。
  一个礼拜后,王强生和大凤送小弟和妈回石门,强生让大凤将两人一直送回石门,可小弟不肯,执意让姐回去,大凤妈似乎也明白了,一个劲招手示意大凤不要送了。

  强生将爸妈接来时,厂里刚开过《大干五十天,超额完成全年任务》动员大会,全厂上下热火朝天,加班加点赶任务。
  王强生是供应科的搬运工,黄汉机床厂每年外购件至少两千万元,每天都有大量的件需要搬运入库,王强生常常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自打王强生到供应科当搬运工后,当天货当天全部入库,白天干不完,晚上自动加班。而以前,常常是到点下班,干不完就扔在库门外,科长不止一次在全科大会上对王强生提出表扬。
  今天晚上王强生要去加班卸煤车。黄汉厂有一条专用火车线路,每隔几日便有一车皮的煤甩在站台,通常是在晚上。按供应科规定,卸煤属于搬运工份内的事,但由于是晚上,算加班,每次每人补助两块钱。由于甩车皮的时间很紧,三十分钟内务必将一车皮煤卸完,而供应科只有两名搬运工,三十分钟两人卸完一车煤无异于一场激战。

  王强生早早等在站台,十分钟后火车按时甩下车皮,可另外一位搬运工不知何故没来,王强生只好一个人干。不到十分钟王强生已全身湿透,索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干,时置严冬,王强生却大汗淋漓,三十分钟后火车返回拉车皮,煤还有三分之一没卸完。司机看到王强生一个人卸煤,大冬天光着膀子,破例再等十分钟。当王强生把最后一锨煤扔下车皮时,人一下跪在煤堆上,两腿发抖,这种感觉只有当年在石门村夏收时才会有。

  年终评比,王强生被评为厂级劳动模范。一个搬运工被评为厂级劳模,这在黄汉机床厂历史上是从来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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