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外军重战功、重资历,这里所说的资历并不是指你在部队混了多少年,靠唱歌跳舞管后勤混上了某个军衔,而是看你有哪些“料”,有哪些“本钱”--狼队队副哈吉亚耐夫就有充分的本钱。
马其顿军和美军往来频繁,特种部队更是常常去那边进修,你常常会在一些马军人员的作训服上看见美军的资历章,哈吉亚耐夫就是这其中的集大成者。他曾经在美国陆军三角洲、海军的海豹突击队受训。我刚去的时候,他颇有些看不起,问我干过什么?会跳伞么?会潜水么?
我好歹也是特种部队军官好不好,这么问真把我当土包子了?碍于外交纪律,在他轻蔑的询问前,我只是客气地微笑着点头:“Yes, I did.”(是的,我都做过。)在心里却爆燃了一丝愤怒的火花--哈先生,你自大得过了头了,以至于你有点看不见外面世界!
机会很快就来了。
有一天教学结束后,徒弟们回到伊林登(ILLNDEN)兵营搞体能训练跑障碍,我也被邀请列席参观。也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我站在一边提醒了他们,几个休息的徒弟开始起哄,那意思是叫我也跑一跑。
这种起哄架秧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气氛很快传遍了全场。除了我的徒弟们想看热闹,除了鼻孔朝天的哈吉亚耐夫一贯的骄傲,现场还有一大群我不太认识的马其顿官兵,他们会怎么想我这个“传说中”的中国教员呢?
即使是最韬光养晦的军队,即使是再沉稳老练的军官,也会有自己的荣誉感和好胜心。在仔细权衡了相关利弊之后,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迎着哈吉亚耐夫他们冷漠而骄傲的笑,从运动场边缓缓走了进去,就像当初告诉他“Yes, I did.”时一般,客气地微笑:“That`s great, let`s get started!”(这个建议不赖,我们来试试吧!)
马其顿兵的平均英语水平并不算高,很多人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这句英语。但是我想,曾经在美国多次受训的哈吉亚耐夫肯定是听懂了,他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不屑,嘟囔了一句:“Is that so?”(此话当真?)
这家伙的口音真的很重,几个简单的单词我差点没听懂,但是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因为他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巴掌,开始召唤人准备了。
“I`m not going to kid you.”(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还是微笑着看他,力图用清晰而准确的英文展现一名中国特战军官的高素质:“I couldn`t be more sure!”(我再也肯定不过了!)
障碍赛(2)
哈吉亚耐夫可以今天三角洲明天海豹地狂妄,我当时能站出来这么说,也是有充足的本钱--对于一个合格的军人来说,打仗本身不是目的,研究如何打赢才是真正的使命。
眼前的这片500米障碍跑道,我早已看了多次了,闲的时候,我常常在这里的障碍上活动活动身体,虽然没有真正完整地跑过,但也算不得陌生。何况这些综合障碍就算有差别,大同小异,又能差到哪里去?
狼队在这里的训练水平也没能逃过我的观察,他们的速度我很清楚--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之前的情报战我就占了便宜,这是一个特种兵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我很了解他们,而他不了解我--中国人有句话叫“撞枪口上了”,这障碍,恰巧就是我的强项。
强到什么程度?
我所在的那支特种部队的障碍记录,至今还由我保持着;大军区的铁人三项队,也有我一个。
特种部队迎外表演,这是我的一个单人表演项目,400米障碍,优秀标准是1分50秒,我最慢都能跑进1分30秒;我当连长带新兵训练的时候,把14个障碍项目分给14人接力,我以一敌十四,照样能赢。
--这是我的强项,我有信心!
马其顿的兵们可不知道这些,还是起哄,既然是比赛,自然就要全力以赴,想看我这个中国小个子输得越难看越好--这群家伙很快就推举出来了一个他们之中的顶尖高手,据说是刚从土耳其山地步兵特战学校受训归来,是狼队跑障碍的冠军。
只一声哨响,比赛就开始了。
我的对手身高腿长,起步就占了很大优势,第一个障碍是一个大铁架子,可以看做是一段横放的梯子被架在半空--在国内我们叫这玩意儿“步步高”--我没有想到的是,马其顿的“步步高”大概是考虑了他们的生理特点,要比国内的高出一截,老外个子高,一跳就爬上去了,我也学着样跳,结果居然抓不到横杆!
场边围观的家伙看到这一幕可乐坏了,一时间哄堂大笑。我这时可顾不上看他们,赶紧修正路线,从边上的立杆往上爬,等上去了一看,我的对手身高腿长,却很是灵活,在这个铁梯子上手脚并用,像一只猴子似的爬得飞快。
“也算是个高手啊!”看着他爬在栏杆上的背影,我居然还有心情默默地感慨一下。只可惜你运气不好,遇到的对手是我!
虽然身高不如你,但是这时的优势可不小,你爬得快又怎么样,我重心低,训练也多,直接踩着横杆跑过去--之前拉下的差距迅速地缩小。
这一下把场边看热闹的群众都看得愣住了--大概是谁也没想到我会如此“不按牌理出牌”啊!
等我从“步步高”上跳下之后,我已经和对手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了。这时已经用不着再看他--眼前剩下的几项,从独木桥到高板墙,无一不是攀爬的项目,身高体壮反而成了劣势,此时讲究的是身手灵活--该是我的表演时刻了。
等我结束了最后一个攀爬障碍时,甚至有时间回头去看对手一眼--此时,我已经反超了10米的距离,眼前就剩最后一关--扛原木!
原木被架在一个H形的铁架子里,我跑到近前,弯腰把原木扛在背后,然后直起身准备跑,结果“咣”一声,重重地撞在了铁架子上。
训练场边又是一阵大笑--这次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实在是一个很滑稽的场面,马其顿兵一弯腰扛住原木,一起身就能把它扛出铁架往前跑,我却因为个子太小,即使站直了,原木还是扛不出铁架子。
这么一耽误时间,眼看着对手就赶上来了,可急坏了场边我的徒弟们。伍拉多他们拼命地冲我打手势比画--“扔出去!”“扔出去!”
我一下明白过来,用力把原木举过头顶,扔出铁架,然后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扛上肩头,进入了最后50米的冲刺!
此时,场边的气氛已近沸腾起来。狼队的队员分化成了两伙,我的徒弟们已经脱离了“原组织”自成一派,拼命地呐喊为我加油;剩下的一伙,则为那位刚刚从土耳其受训归来的“障碍冠军”助威。
两个扛着原木的人,一高一矮,几乎同时冲过终点。
围观的人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我扭头看去,我的对手扔下原木就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来是累得不轻。这次争冠军也是拼了老命了,以前大概是没遇上什么对手,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
看见冠军都倒地了,我的徒弟又是得意又是担心,围成一团不停地用马语问我:“怎么样,Master?”
还能怎么样?面子要紧,再不行也得忍着啊。虽然我也很想学那个“冠军”一样,一头栽倒在路边躺着休息一会儿,可不能叫人看不起啊,于是强打起精神,装作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告诉他们--你们的Master很轻松!
徒弟们一片赞叹,把胜利的我抛在空中--这么一折腾,我就真有点撑不住了,眼前发黑,头一炸一炸地跳,胃里也在翻江倒海,挣扎着跳下来,看见人群中的张宇,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走,我们上厕所去!”
据张宇后来的描述,当时我的脸色“十分难看”,把他吓得不轻,一进厕所就忍不住开始吐了。
张宇担心了一会儿,发现我没事,顿时又轻松起来,边看边笑:“撑不住就躺下休息一会儿嘛,何必强忍?”
我没顾得上理他,吐完后,觉得好受一点了,才摇摇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很久没跑了,很久没跑了,都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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