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设计师问她：“你真的是来谈合作的事吗？”

　　王芊芊递上自己的名片，露出职业微笑说：“我是鑫海巨成地产的总经理助理王芊芊，早就听说你们公司的设计是一流的，公司派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你们在讨论什么呢？要是不太重要的话，能不能让我和你们林总安安静静地谈工作呀？”她的声音响亮而又不乏女性的温柔，微微有些发嗲，再加上她*，裹一身名牌衣裙，让人不得不相信她年纪轻轻就做了总经理助理，是有一定实力的。

　　两个员工面面相觑，也许他们很快就能有新工作任务了吧？
　　林理松了一口气宣布道：“今天大家提早下班吧！希望明天一早你们能都精神饱满地来上班，把工作保质保量的做完！我会尽快给大家好消息的！”
　　两个人点点头，收拾东西各自回家。林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王芊芊帮他解决了难题，可他一点也不想让朋友知道他公司很乱套，这关乎面子问题。
　　王芊芊在公司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林理面前说：“出去转转？”
　　林理想了想，有心拒绝，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就点了点头说：“好吧！”
　　进了电梯，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林理歪头问王芊芊是来干什么的。和鑫海巨成地产合作，以他的公司实力完全不可能，这点他有自知之明。她一定是有别的事。

　　王芊芊微微一笑说：“别着急！我回去问问我爸，广告给谁做不是做，也许能帮你度过这个难关！”
　　林理苦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公司规模太小，恐怕不行！一时半会儿又扩大不了规模，而且还惹了官司。你们那么大的公司不可能和我这个烂摊子公司合作。”
　　王芊芊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仍说：“我回去问问吧！实在不行我让我爸给你介绍些别的活儿！至少先把员工的工资付了，不然他们就把你的公司拆了！”
　　林理冲她点点头说：“真是谢谢你了！”
　　王芊芊脸一红说：“大家这么熟！你那么客气干什么！”

　　一句大家这么熟，另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我要去医院……”林理犹豫了一下问，“你去吗？”他其实不想和王芊芊一起去。大雨夜的经历还在折磨着他，特别是这几天苏嫣一直在追问。即便再熟再不可能的孤男寡女，吃饭喝咖啡也容易出事儿。
　　王芊芊微笑着说：“我今天正好没事！一起去吧！”
　　“之前的事真对不起！”林理终于鼓足勇气向她道歉，说完对不起，他就可以放下了。以现在的情况，他和她都必须得放下。
　　“什么事啊？”王芊芊一脸疑惑地盯着他问，两只眼睛又无辜又清澈。

　　林理一愣，耸耸肩，摇摇头呼了一口气喃喃道：“没什么。”
　　这一刻，林理如释重负，心情十分愉快，对于王芊芊的选择性遗忘他很感激。她是他最好的兄弟的女朋友，也是他未婚妻最好的朋友。他和她只能是朋友，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1
　　十月中旬的天气两头冷，中间热，今天直到午后，阳光依旧很足，徐兰枝收拾好屋子，正趴在旁边桌子上打盹儿，不一会儿，呼噜声就传出来了。
　　苏嫣闻声转头，继而笑了笑，心想，这个徐阿姨也真有意思，虽然说话糙，做事有些笨手笨脚，但人还是很好的，她活的很真实，不做作，就连这呼噜打得也是轰隆中夹着可爱。
　　忽然，徐兰枝把脑袋侧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苏嫣好奇的侧耳仔细听，原来是徐兰枝在说梦话。

　　“老不死的，你个……嗯……不要脸的！”言语有些含糊不清，只能听个大概，好像是在骂林理的母亲周时英。她以前常在背后那么说周时英的坏话。
　　苏嫣一听就笑了，看来这个徐阿姨已经彻底被姑姑同化了，连睡觉都不忘了诅咒周时英。苏嫣想把徐兰枝叫醒，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这阵子她也够辛苦的了。
　　想到这儿，苏嫣又把头转到窗外，看着天上的云彩不停地变幻着形状。
　　“周时英你……”徐兰枝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有时拳头还要用力攥一下。
　　突然苏嫣觉得有些不对，她隐约之间好像听见徐兰枝在说：“不能生怎么了？不能生……母猪厉害！让你儿子……娶个母猪！”在寂静的病房里，这句话显得格外清晰。苏嫣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
　　“徐阿姨，你醒醒，快醒醒！”苏嫣喊醒了旁边的徐兰枝。

　　“唉呀，丫头，咋地了，我又睡着了，真是的，都做梦了……”徐兰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哎呀妈呀，我咋还流哈喇子了？”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苏嫣一字一句地问。
　　“我……”徐兰枝忽然警醒起来，刚才的梦再次涌进脑海，那是她和苏安妮一起砸了林家，又把周时英挠了一个满脸开花，战果辉煌，解气极了，可是此刻她却不敢说出来。
　　挠了挠头发，徐兰枝做思索状，之后摇摇头说：“我……我梦见……嗨，都忘了！”
　　“真的忘了？刚才您说梦话了！”苏嫣盯着徐兰枝，继续逼问。
　　“忘了，忘了，你知道，我这记性不好，又是做梦！梦里的话怎么能信？”徐兰枝摇摇手，起身往洗手间走。
　　“那我告诉您吧……”苏嫣幽幽地说，“您说我不能生孩子了！”
　　“这……怎么可能，你咋能知道我梦见啥呢？没有的事儿！”徐兰枝断然否认。
　　“您刚才就是那么说的！我听得很清楚！”苏嫣说。

　　“我……不可能！”徐兰枝兀自强辩着，“我从来不说梦话！”
　　苏嫣放弃了，她说：“唉！好吧！徐阿姨，您帮我把大夫叫来好吗？我有点不舒服。”
　　“你……有啥事吗？告诉我，我去办！”徐兰枝真的有些怕了，她怕自己真的在梦里说出了什么。
　　“把他叫来！大夫！大夫！”苏嫣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整个人企图从床上起来。
　　徐兰枝立刻惊慌失措，急忙大声制止她：“丫头啊，你可别，别！可别！”

　　苏嫣瞪着她，猛一用力想坐起来却不小心跌下了床，她立马儿觉得疼，撕裂的疼痛，来自皮肤外表，来自她搞不清楚位置的五脏六腑。
　　徐兰枝冲过去想扶苏嫣起来，猛然看见苏嫣身上，白色的绷带又渗出了鲜红，吓得立刻撒腿跑出病房，哭喊着：“天啊，大夫，大夫！我这是作孽啊……”
　　2
　　事情就是如此突然！
　　一切都没有征兆，突然到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医生耐不住苏嫣的迫切追问，将一切和盘托出。

　　苏嫣感觉整个人都已陷入了苍茫一片。不能生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比死亡还要恐怖。特别身为孤儿的苏嫣一直企盼着自己能成为一个母亲，让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中长大成人。可是，一次意外让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猜测自己的病情，生育问题不只一次地在脑海中徘徊，然而当猜测真的成为事实，这个巨大的打击依旧是她不能承受的。

　　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姑姑和徐兰枝的种种诡异，林理与他父亲的悲痛欲绝，周时英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切都因为她不能再生孩子了！苏嫣苦笑，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此时徐兰枝已经吓坏了，医生走后，她一直在哭，甚至比苏嫣哭得还伤心，她觉得自己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快到傍晚的时候，徐兰枝对苏嫣说：“丫头，我出去一下，买点东西！”说完也没等苏嫣回话，便匆匆出了病房的门。
　　苏嫣已经无心再去考虑徐兰枝的感受了，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孤独感迅速压来。林理还会和自己结婚吗？也许从今往后，自己都要这样孤独了，孤独地生活，然后孤独地老去。
　　苏嫣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被林家人愚弄，被姑姑愚弄了。他们还当她是三岁的孩子吗？难道这痛苦是可以被忽略的吗？不！不能！绝对不能！

　　苏嫣朝落地窗外望去，一些穿着蓝色病号服的人在遛弯儿，他们也都是有这样那样的病，愁眉苦脸地走进医院，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他们之中，有几个是不能生孩子的呢？不能生孩子，他们的婚姻还会幸福么？夫妻之间的感情会受影响吧？即便两个人不离不弃，长辈们也不会给好脸色吧？比如林理的母亲，她一定是嫌弃自己了！
　　医院的甬路上，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下，一辆灰色的标致206开进了医院，她认出是林理的车，正好停在她的视野里。苏嫣吸了吸鼻子，做了几次深呼吸，她还不知道该如何与林理相处，可是她不想让他看出她哭过了。刚才徐阿姨帮她擦了脸，白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