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在天有灵可以看到。”老先生的兴致不高，说完还叹了口气，很是伤感。
　　小六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好像今晚做的一切是为了某个人，是谁呢？车内的几人你一言他一语，非常融洽，小六不由得心中一动，自从自己干了这行，早就断了跟同学和朋友的联系，谁愿意跟骗子做朋友呢，那种孤独是前所未有的。
　　“你表现不错，昨天的钱就算是奖励了，现在你可以带着这笔钱离开这里，忘了今天的一切，忘了我们，忘了这笔交易。”老先生递过一叠粉红色钞票，恢复了平时的腔调。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小六现在的心思可不在钱上。
　　“说。”老先生没有看他。
　　“你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小六凝望老先生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出点内容。
　　“抱歉，我不能回答你。我们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绝对不会伤害好人。”老先生显得很疲惫。

　　“我想加入你们。”小六忽然很冲动地说出这句话。
　　“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老先生点燃一支雪茄，幽幽问道。
　　“知道。”小六终于说出了那个词：“你们是老千。”
　　“你想当老千？”老先生徐徐吐出一口烟，质疑地看着他。
　　“我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他激动地说。
　　“我们不只是为了钱才做这个，这不能成为让你加入的理由。”老先生笑了，眼中流露出对他坦诚的赞赏。

　　“我……”小六对老先生有种没来由的信任，一股脑地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和家里的事。
　　老先生一直没说话，直到抽完了整支雪茄，才道：“我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你觉得你是最优秀的吗？”
　　“您可以考我，如果我通过测试，暂时先试用我一段时间。”小六认真地说道，眉宇间散发着咄咄逼人的英气。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老先生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年轻人。

日期：2009-12-18 22:30:00

　　D
　　老韩和徒弟们在每个城市停留的时间有限，如果一个月内没找到合适的目标就会换个城市重新寻找目标，每次得手后，那个城市一两年之内也不会再去。六哥遇到师父老韩的那次完全是因为大师兄的车祸才延长了待在这个城市的时间。
　　老韩的大徒弟，一位跟随他多年的千门高手，某夜在租住的小区门前不远的地方被酒后驾车的的士撞了，司机逃逸。当晚雨很大路人很少，保安也没出来巡逻，医生说死因是失血过多，如果肇事司机及时拨打120人还有救。
　　所幸整个过程正好被小区门前的监控录像给录了下来，通过的士车牌号码，警方找到了肇事司机。可司机是交管局某领导的亲戚，他找了个很合法却不合情理的借口推卸责任，说死者过马路没走斑马线，结果判了双方责任等同，司机无刑事责任，只协议赔偿了一万块钱丧葬费。大家当然不满这个判决，当时大师兄根本没过马路，而是站在人行道上被撞出去的。

　　老韩查出事发当晚那名司机在交管局的领导亲戚过生日，他去喝了生日酒，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到他喝过酒，可没人愿意作证。后来那个至关重要的监控录像也被人删除了，据说是系统故障，有关单位可以不用负责，失去了证据只能不了了之。没多久，肇事司机又开始上路赚钱了。
　　大家咽不下这口气，老韩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这件事。设局之前，先充分摸清了这个司机的为人，贪吃，嗜酒，经常借口没零钱而昧掉客人的小钱，是个非常爱占小便宜的势利之人。正因为此人拙劣的品质，才为他度身定做了这个局，也正因为这个局，老韩结识了陆钟。
　　回到街头已是灯火阑珊，酒吧街上热闹非凡，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左拥右抱，摆地摊的，卖花的，卖小吃的，趁着城管们下班也全都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生意。眼看这条街快走完了，老先生也不说话，小六不免揣测他的心思。
　　路边有家小店传出争吵声，一位操外地口音的客人来买东西，店主找给他五十块假币，回过头来店主不仅不认账，还凶神恶煞地赶外地人走。
　　“咱们谁说假话出门就被车撞死！奶奶的熊！”外地人吵不过本地人，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先生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外地人走远了，才对小六说：“三分钟，从那家小店的老板手里骗点钱，不能少于十块。”

　　“三分钟也太短了，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小六觉得那位老板刚跟人吵过架，不好下手。
　　老先生自顾自地抬起手看表，“不能偷，不能抢，不能威胁，计时开始。”
　　小六发了一会儿楞，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完全不知该从哪里入手，毕竟骗人这回事没经验，时间还那么短。
　　“你还剩两分钟。”老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表，又看了看他。
　　小六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他没有马上去那家小店，而是先到路边烧烤摊上给了老板一张一百块钱买两串一块钱的鱿鱼须。老板颇有怨言，但生意不好不想失了客人，只能掏空了口袋找出零零碎碎的一大堆零钱。小六把这九十八块钱认真地揣在裤子的左边口袋，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一张十块的，两个一块的放在右边口袋。

　　“师父，您先吃着，跟我一起过去吧。”小六自信满满地把两串鱿鱼须递给老先生。
　　“才请我吃这么点？还真小气。”老先生嘟囔着，没接。
　　“待会儿骗到了钱我再请您多吃几串。”小六笑笑，自己拿着吃了起来，快走几步来到那家小店里，从自选柜台上拿了两罐啤酒，又从柜台上拿了个打火机，“老板，买东西。”
　　老板脸上的阴云还没散，没好气地说，“啤酒六块打火机两块，一共八块。”
　　“给您二十。”小六递上一张二十块钱的人民币。
　　老板接过钱，对着光看了看水印，确认是真的以后找给小六一张十块的纸币和两个硬币。
　　小六眼尖，一眼看出那两枚一块的硬币有问题，颜色完全不对。市面上很多这种假硬币，因为面值小通常没人报警，但这种假币过不了公车自动投币机，本城买菜的小贩也不收，除了给小孩子坐摇摇车外最大的用处就是给乞丐了。他不动声色，先收起那张十块的纸币，又从左边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连同那两枚硬币推给老板，“老板，麻烦你帮我换张一百块的整钱。”

　　“不换不换，麻烦死了。”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
　　“帮个忙嘛，待会儿要带女孩吃宵夜，人家看我全是零钱会很没面子的。”小六大方地开了支烟给老板。
　　“你这人真是，明明有零钱还给我二十的让我找，我零钱也不够嘛。”老板接过烟后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那堆零钱，细细数了起来，“不对啊，你这里只有八十八块，不够换一百的。”
　　“我看看。没错，真不好意思是八十八，要不这样吧，老板，我刚刚不是给你一张二十的吗，你先拿出来。”小六假装数了一遍钱，又从口袋里掏出老板才找的那张十块。
　　“干嘛？”老板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不过见对方又拿出了十块钱，他也惯性地拿出了那张二十块。
　　“喏，我还有一个两块钱的，加上这张十块的，一起跟你换那张二十的不就行了吗。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最需要零钱了，我妈也是开小店的。”小六笑眯眯地说着，现在他手里的钱凑在一起刚好二十块。
　　老板虽然一头雾水，不过仔细一数好像没错，也就接过了他那堆零钱，递给小六一张一百的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