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大，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帅。”周士侠对老韩很热情，当年老韩从不亏待手下兄弟，抽头总比别人多一成，大家都念着他的好。周家本是两层楼的居家房，推翻了加盖成五六层的楼房，最精简的装修，每层楼却可以租到三千八的好价钱。
　　“反正是租给那些搞传销的，现在银行的贷款息很低，不盖房子就错过机会了。”周士侠顺便还介绍了不少来宾的情况。当年他背井离乡当老千混饭吃，就是因为老家的经济太不景气了。如今来宾的经济发展很大程度上与外来的传销者有关，每天停靠的四十三趟火车，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输送着来此考察所谓项目和被亲戚朋友骗来的人，原本两三百块的房租被炒到上千，就连小菜也身价翻番，就连手机话费也是全国最便宜的，的士起步才三块，数目众多的外来人口全都不要暂住证，种种优惠都是为了方便来这里搞传销的外地人。

　　周士侠答应帮他们去找找司徒颖的表姐，这里的传销者大多都是按省份聚居，找起人来不算太难，但需要点时间。
　　这个灰扑扑的小城并不繁华，街上却到处都是三五成群无所事事的人们，操着全国各地的口音，在红水河畔的来宾公园里，数百人占满了上百张桌子，这些外地人聊得口沫横飞，认真一听，全都是讲赚大钱的。
　　“同时见到这么多同行，有点不习惯。”老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老韩他们所到之处引起了相当高的关注度，陆钟意识到大家穿的衣服实在太打眼了，尤其是老韩单子凯和司徒颖，在一大群下岗工人失业青年和失学少年中，这扮相别说打听消息了，不被人打听才怪。
　　公园的景色也不怎么样，大家决定先去买几套廉价衣服回酒店换上，把自己弄低调些。不得不提一下来宾大酒店，史无前例的低消费，豪华单人间月租三千五，还可以还价。

　　“看来这次的预算从牙缝里挤挤就有了。”单子凯在大堂里看着账单乐道。
　　“我得去躺会儿，坐了这么久的车骨头都快散了。”老韩出了电梯就回了房，一路上咳嗽就没停过，现在的确是需要休息了。
　　“我也累了，开了这么久的车眼睛都花了。”梁融朝沙发上一躺，再也懒得动弹。
　　陆钟什么也没说，径自回房去不知道在忙什么。
　　司徒颖站在窗台上望着楼下如蚂蚁般为数众多的传销大军，忧心忡忡。听周士侠说，这些搞传销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很多人饭都吃不饱。有些组织还算文明，碰上比较黑的组织可就是禁锢，勒索，甚至绑架也干得出，唯利是图。
　　表姐是个性情温顺的人，司徒颖从小到大都没见她骂过人，就是这种不会伤害别人的人，最容易被伤害。离开司徒家后，她回到老家和镇上邻居家的儿子结了婚。可就在两个月前，表姐经人介绍出来做生意，其实是被骗来做起了传销。为了买产品她已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那几万块可是表姐夫当苦力下矿井赚的卖命钱。家里所有人都反对表姐这么做，可她还是执迷不悟，亲戚接到她的电话都劝她回家，她却换掉了手机号码，音讯全无。除了知道她做的是化妆品外，大家连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就算是报警也没线索。已经失去联系一个多月了，表姐夫快急疯了。

　　司徒颖心急如焚，回房换了件T恤和最普通的牛仔裤就出门了，想到表姐很可能就在这个小城市，她恨不能马上就见到她。她怎么也没想到陆钟已经换好了衣服，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着她。
　　“我陪你去。”陆钟依然是招牌微笑，他早就看出司徒颖会单独行动。
　　“不用你陪。”司徒颖还在记恨陆钟让她拍艳照的事，没好气地说。
　　“那可不行，要是你被那些人弄去洗了脑也做传销，回头来要发展我们做下线就糟了，说什么我也要把你看紧。”陆钟开着玩笑，已经抢先开了门。

日期：2009-12-20 20:46:00

　　B
　　穿着廉价的衣服走在大街上，陆钟与司徒颖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虽然司徒颖脂粉未施，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真正的美女就是这样，即便穿着二十块钱的牛仔裤也同样光彩照人。
　　司徒颖很感激陆钟陪着自己，但她什么也没说，两人一路无语，辨认着身边的每一个可能是表姐的女性身影。
　　同为小城市，南平充满了小城市特有的人情味和烟火气，来宾却有种莫名的繁华和冷漠，在这里，外地人不论做什么本地人都不关心。南腔北调的口音里，全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钱。街边小店里随处可见几百块钱一套的所谓“传销套餐”的日用品，粗制滥造的床，桌椅，炉灶，毛巾，一应俱全。巷子里也总能见到那些抱着塑料凳子去“开会学习”的新人或老人，新人们或惶恐或憧憬，老人们则亦步亦趋威逼利诱。

　　城很小，大半天就可以把全城走个遍，廉价的鞋把司徒颖的脚底打出了血泡，她也不说，忍着疼，只是走得越来越别扭。
　　陆钟二话不说去路边的店里买了一辆自行车，大大咧咧地指着车后座，“上来，我推你。”
　　“连个请字也不说，真没风度。”司徒颖撅着嘴坐上去，心里是欢喜的，嘴上却不饶人。
　　“有风度的不一定是好男人。”陆钟依然笑嘻嘻的，并不为自己辩解。
　　“但有风度的一定是好老千。”司徒颖呛他一句。

　　“好好好，我不是好老千。”陆钟没想到司徒颖会这么说，笑得越发像个老好人。
　　“但你还算好男人。”司徒颖心道。本想说出来的，但她碍于的面子怎么也说不出口。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吃完晚饭出来闲逛的，也有刚从火车站接到了人带出来熟悉环境的，也有出发去火车站接人的，不宽的小路上人们川流不息，如果不是那些人穿得都不够鲜亮，很容易产生一种繁华的错觉。
　　看着身边的路人，陆钟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全是骗子，他们不假思索地选择所有认识的人去骗，亲戚，朋友，同学，老乡，其中不乏良善忠厚之人。那些好人，出于信任或者善意最终被骗，然后也开始骗人。这种骗比最厉害的传染病毒还可怕，病毒只会伤害人的身体，而这种骗却足以摧毁一个人乃至全家人的精神。
　　走着走着，司徒颖的手机忽然响了，陌生的号码，对方上来就问：“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你谁啊。”司徒颖心情不好，自然没好气。
　　“我啊，连我都猜不出吗？”对方又问。

　　“快说你是谁，不然我挂机了。”
　　“哎呀，小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我都不记得了。”
　　“神经病。”司徒颖已经听出对方是骗子，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陆钟关切地问道。
　　“听口音是福建的。”司徒颖不用继续解释陆钟也知道，福建骗子都爱在电话上做文章。

　　“下次别那么快挂机，好好玩他们一把。”陆钟看出司徒颖心情不好，想逗她开心。
　　司徒颖却乐不起来，眼下她恨透了这个城市。天色黯淡下来，两人又累又饿，只好先回酒店吃些东西。

日期：2009-12-21 20:01:00

　　C
　　第二天，老韩咳得厉害，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染了风寒，不得不在酒店休息。大家兵分几路各自寻找线索，但整个来宾城内用于传销者的出租屋多不胜数，根本没有线索。
　　第三天，周士侠带来了好消息：表姐就住在烟草局附近的一栋民房里。司徒颖迫不及待地找上门去。怕有危险，除老韩外大家全都去了，单子凯和梁融在楼梯间守着，陆钟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