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2-28　14:49:05

　　6、“弟妹！今晚老掌柜要召集我们说事，商量赎回贵平的事情。听说要拿八百块大洋才能把人弄回来。主啊！这不是要败我们的家吗！你说该怎么办？”
　　李家二媳妇孔氏是“奉命”通知开会的，老三正在里屋休息，她把老三媳妇一把拉到院里，满肚子的怨气像放炮仗似的再也憋不住，噼里啪啦地放了出来！常言说：除了割肉，就是出钱疼。孔氏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她通常是幕后“诸葛亮”，那打先锋的往往是老三媳妇。
　　“我早就说过，那玉娇命硬，克爹克娘的，是个‘扫把星’。你说说，自打她进了咱们李家的门，我们家就没有消停过，光给杨家那矛盾就一场连着一场，哪次不是因为她引起的？公公和婆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我们老李家也不是娶不起媳妇，弄什么童养媳到家给贵年当媳妇。光她来咱家也就算了，还带个什么妹妹也过来，要不是玉美童养杨家，我们也不会与杨氏结那么大的仇恨。现在好了，那娘们混过江湖，‘神通广大’，现在使坏把贵平绑架了，你说怎么办？”王氏摇摇头。

　　孔氏气哼哼回道：“净说些没用的话，想想今晚到那里咋说才是正经。那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一下子八百块，啊？就打水漂了！你不心疼？”
　　“我心疼有什么用？我能挡得住吗？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你平时小算盘不是打得挺精的吗？你拿个主意啊！”王氏说。
　　孔氏知道她也憋不出什么好办法，坐在那里飞快地转动脑筋，突然，她把大腿一拍说：“分家！”
　　“分家？”王氏吃了一惊，“你就想出了这麼个办法？到这个时候怎么能提分家呢？”
　　“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只有分家才能减轻咱们的损失，也才能彻底摆脱晦气！‘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家终究是要散的！如果这样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将来还不知会再遇到什么麻烦呢！这个家分的越早越好！”

　　“可我们女人说不上话啊！再说了，老掌柜也不一定同意啊？”
　　“女人说不上话，我们男人可以去说。老掌柜那里，到时候也由不得他了！你想想，赎人要八百块现大洋，对于我们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伤筋动骨的。如果我们现在不提出来分家，那以后吃亏的可是大家。现在分家，老掌柜肯定要给我们留下养命田，这样的话，我们虽然受到一些损失，总比他们把地都卖了的好。”
　　“那铺子呢？”王氏问。
　　“什么铺子！铺子肯定都保不住了。老掌柜宁愿保地，也不会保铺子，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那他们凑不够钱怎么办？”
　　“叫婆婆把私房钱拿出来呀！哼！整天装着就她贤惠，看着我们不顺眼，看看她这个时候怎么办！还有那个王妈，‘狗仗人势’的，我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
　　“那我们怎样给孩他爹说呀？”王氏一脸的愁容。
　　这你就别管了，我先去把俺那个的思想说通，叫他再给贵清说说。大哥那我们就不要去说了，人家两口子‘孝顺’，肯定不同意！我先走了，这事你跟谁也不许说，我们晚上见。”孔氏说完匆匆离去。

日期：2009-12-29　16:22:48

　　7、不说那孔氏和兄弟媳妇商量分家的事，玉娇趁着人们不注意，跑到了杨氏家的门前，使劲地敲着她家的大门喊道：
　　“快开门呀！开开门呀——”。
　　随着玉娇的叫门声，杨氏露出一个脑袋来。
　　“啊？亲家姑！别看玉美不在了，我还是要你叫一声‘亲家姑’，你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杨氏阴阳怪气地问。

　　“我进去才给你说话！”
　　玉娇挤了进来，关上大门，“扑通”一下跪在了杨氏的面前，流着眼泪说：“你现在还叫我亲家姑，说明你还认我这个亲戚。我就问你一句话，看在玉美的面上，你老实告诉我，贵平被绑架是不是你使的坏？”
　　“哈哈！还没见过跪在地上求人还捎带骂人家的。你想想，那给土匪做‘眼线’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我能去干吗？”
　　“我求求你捎信去把贵平放回来吧！事情都是由我引起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情愿把贵平替回来，你恨的话就在我身上撒气吧！”
　　“你说的什么话？因为我和你们老李家有‘过节’，就‘瓜田李下’地胡乱猜测我。你出去，出去！从我们家滚出去！你说的话可要遭‘数迷’（1）的。”

　　玉娇被杨氏硬拉着拖出了大门。大门里面，不时传出杨氏的谩骂声。
　　玉娇走后，那杨氏在院子里发了一阵疯回到屋里，心里也像打鼓一样跳个不停。
　　常言说“不办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杨氏到底与贵平的绑架有没有牵连呢？
　　那天，杨氏趁了一个马车到县里去买东西，捎带看一下自己那宝贝的儿子。她打开许久没有用过的粉盒子，对着镜子在脸上仔细抹了一阵，又拿出一支描眉的笔，把弯弯的两道眉勾画了一下，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打扮自己了。‘女为悦己者容’，丈夫死了，一个寡妇，打扮给谁看呢！杨氏叹了一口气。对着镜子自爱自怜了一番，换好衣服匆匆地出来，坐着一辆马车出了村。一路上，两旁看不到边的青纱帐让她心里一阵触动。她想到以前和丈夫在军队里的日子。这个时候，也正是军队频繁调动出击的日子，这大片的、即将成熟的庄稼就是最好的掩护体。想着、想着，县城到了。杨氏和车夫约好了回家的时间，就在大街逛了起来。当她过了中心阁，正准备向一个布庄走去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杂货店里跑出来，把她拦住了！

　　“嫂子好啊！你还认得我吗？”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笑嘻嘻地对她说。
　　杨氏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只见他一身毛蓝的短衣、短裤，脚蹬黑布鞋，蜡黄的脸上面带微笑。
　　“啊？你是——”
　　“不认得了？嫂子好健忘啊！我是刘高，和你家铭儿父亲一个部队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刘，刘排长？和铭儿的父亲一个部队的刘排长？”
　　“正是，嫂子，我是刘高。因为和你家铭儿的父亲一个姓，都姓刘，所以，我一直把他当自家哥哥看待，也把你当成亲嫂子。我刘哥去世后，听说你们回了家乡落户，你们过的好吗？”
　　杨氏听到刘高的问候，多少年的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嫂子，咱们借一步说话吧！”刘高伸手一指，把杨氏带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坐了下来。

　　这真是“他乡遇故知”，杨氏像见到了亲人一般，把这些年来的委屈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中年丧夫’，实在不易啊！”刘排长一脸的同情，“更可恨是那老李家，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真真是气死我了。我一定要给嫂子出了这口气，要不，我刘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刘高愤愤地说。
　　看到刘高说出此话，那杨氏又是欢喜又是担心，不由得问：“兄弟，嫂子还没问你，如今在哪里发财啊？你不在军队里干了？我怎么看你穿这身衣服？”
　　“我还没顾得上给嫂子说呢！这北洋政府可真不是个东西，拖欠军饷不说，还大量裁撤一些军队。可不，我们原来那个部队就是被裁掉的。”刘高左右看了看，低低地说：“回家后，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办法，就到李志宏的队伍里挂了注（2），专干‘踩盘子’（3）的事。那个杂货店就是我落脚的地方。”
　　“哦——，踩盘子？那好啊！有口饭吃就好。”杨氏一看那刘高入伙当了土匪，心里也害怕起来，后悔刚才自己口无遮拦，话说得多了，只想赶快离开。
　　“兄弟，你忙吧！别叫嫂子耽误了你正事。”杨氏说完匆匆离去！

　　（1）‘数迷’：内地穆斯林口语，‘报应’或者‘惩罚’的意思。
　　（2）挂注：土匪黑话，指入伙。
　　（3）踩盘子：土匪黑话，指事先探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