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书:血之约》
第54节

作者: 海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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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1-11 12:08:00

  14.4
  日落西山。逐日王成甲长叹了一口气。苍茫大地,仍如平常般凝重寂静。氾林诸人业已失败,一切又待从长计议。他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长平君啊长平君,我倒要看你熬得住多久。
  今日正是月圆之夜。
  逐日族的婚礼向来在夜晚举行。献祭的牛羊已经宰杀,血液涂满了祭台,红色的祭肉呈半圆形,摆在祭台的后部。最后一样祭品将在最后一刻献上。这是最古老的一项仪式,新人将把它献给至高无上的大神祖龙。
  子妗穿着白色的婚服走出了她的穹庐,迎来了牧民的一片喝采声。她展现出从未有过的雍荣和艳丽,超出众人的想像。人们不禁承认,即使是阏氏子娟容貌最盛之时,也难及她今日十分之一。嫉妒像一把刀,在子娟那颗没有灵魂的心上刻下一道道深痕。
  子妗举起她的手,放在辛契平举的手腕上。辛契引导着她走向祭台。
  呼罗在人群中注视着她,他渴望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本该充满少女的热烈和纯真。子妗的目光扫过人群,也看到呼罗。那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就像她的母亲,就像她的姨母子娟,就像所有逐日贵族的眼睛。
  她的前方就是祭台。大王成甲站在正中,两旁是部落最显赫的人物。他们看着她,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女人。
  最后的牺牲被带了出来。一个男人,来自遥远西方的高大健壮的男人。头发卷曲,皮肤白而粗糙。他的四肢被锁在黄金的枷锁中,穿着和新人一样的白色长袍。寒冷和恐惧让他不停地颤抖,口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新郎的男性亲属将他仰天按在祭台上,撕开他胸前的长袍。他在油腻腻地台子上拼命挣扎着。
  成甲开始念颂着祷词。这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只有逐日人才能理解的语言,大意是请古老的大神祖龙接受新人奉上的牺牲,赐予他们青春与生命。一把镶嵌着美玉和黄金的匕首被交予新人。辛契与子妗共同握住了柄部,在对神的称颂中将它刺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锋利的刀刃划开了胸膛,开口一直拖到男子的腹部,内脏从他的身体内流了出来。成甲从其中取出还在热血中跳动的心脏,将它置于祭台正中央。牺牲的身体还在抽搐着。子娟走到子妗的身旁,取出牺牲的肝脏。这样的仪式交替进行,直到新人的家族成员取出了死者身体里所有的内脏,将它们呈献给神。火光烧灼着内脏和血液。

  最后,在对神的无限崇敬中,成甲割开了新郎的左手手心,子娟割开了子妗左手手心。流淌着鲜血的手握在一起,表明新人结为一体。血滴落在牺牲的身体上,火光最终将带走这一切,而新人的结合得到了神的见证。这真是恐怖和邪恶的一幕。牧民们虽然看过不止一次,此时仍然忍不住侧目。但这是逐日部落最为神圣的一刻,象征着一位贵族少女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妇人。她将为这个族群诞下新的生命,虽然这个生命也许会变得如她一般邪恶。

  辛契看着新婚的妻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是一个最纯洁的灵魂,现在属于他了。
  呼罗看着火光前的子妗,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她。
  逐日族的祭祀火光传得很远。但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它也不过是一闪即逝,渺若夜空中一颗黯淡的星尘。千百年后,也许有人会再次来到这里,但在逐渐荒芜的山地上,已经不会再找到这段隐秘的历史的片段痕迹了。
日期:2010-1-11 12:09:00

  14.5
  隆冬已经结束,但寒冷却不会这么快离开。不过,情况已经比上一个月好多了。黄原骑着马,在西北风中打了个寒颤。他已经可以听见冰雪消融的声音,溪水正在汇聚,春天即将到来。从他们初到此地起,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两个多月。如今,述衍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可以和黄原一起外出打猎。草原上的动物开始频繁的出现,都想在春天的气息中赶快混到一顿美餐。有了述衍的教导,黄原现在常有斩获,有时候还能打上一只野羊,大家可以来上一顿香浓鲜嫩的烤羊肉。

  子鸢仍然不愿回家。她有时也会凝视远方,忧愁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将她笼罩。三个人中,除了黄原,似乎另外两人都有着秘密在平静的表面下时时激起波澜。述衍大病初愈,像所有病中的人一样,他不再刻意隐藏真实的自己,他身上那种自然雍荣的气度在不经意见就会从他的举手抬足间流露出来,代替了他在行商面前的平易与谦和。但是,也正是病痛的折磨,使黄原见到了述衍生命的另一部分。述衍的过去也许是充满着诸多的不幸与痛苦,这些东西在他每一次热病发作时便会从他的心底深处悄悄浮上,并在他的眉宇之间留下永不消失的烙痕。黄原曾经看到他的肩背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也许就是过去时光的印迹。

  “今天看样子打不到什么象样的猎物了。”述衍说。今天,二人又一次一起外出打猎,收获却不尽人意。
  黄原点了点头,说:“狼群离这里越来越近,最近总是能听见它们的叫声。”这个情况很不妙。狼以群居,性又凶残,对于人兽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这里也不是长住之地。”这消息让述衍有些不安。他常年在西域行走,深知狼害。
  黄原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那是黑色的长云剑。是啊,应该起程了。细君大概早已到了乌孙,不知她是否安好。
  “我们这几日就起程吧。”述衍看出他的心意,脸上露出笑意,“二弟,我且问你,待你到了乌孙,日后如何安排?”

  黄原一听,便是一怔。他只想着去乌孙见上细君一面,却未曾想过见到之后应该怎样。想来如今细君已经嫁为人妇,贵为乌孙昆莫的夫人了。黄原不过是朝廷的要犯,难道还要细君伴随自己亡命天涯吗?述衍这一问,登时让他心中没了着落。
  “这我倒未想过。”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天空中一只鹰快速飞过,吓得附近几只鼠类没命地逃掉了。
  “我自幼丧母,养父乃是大宛一位名医。”述衍突然谈起自己身世。述衍丧母之后,被大宛一位著名的医师收留。那位医师在当地德高望重,对这个年幼的养子关爱备至。只可惜老人毕竟年岁在身,不到两年,竟然过世了。老人还有一子,最是个无赖之徒。将老人身后留下的产业挥霍一空。他没了钱财,便打起了述衍的主意。他将述衍卖与一位大宛商人为奴。述衍从此便随商队往来与西域各地,后来又与关内的汉人作起了生意。

日期:2010-1-11 12:11:00

  14.6
  述衍淡淡说来,似乎这不过是平常之事。但他那时年幼力单,受尽欺辱。他背上尚有当年的鞭伤,便是被那大宛人毒打所致。每逢阴雨天气,常常痛楚。这一段岁月,实在不堪回首。只是在说起养父之时,他的眼中有些湿润,老人慈祥亲切之貌尤在眼前。黄原见述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想那当时年少,与那商队漂泊,中间不知吃了多少苦,便有些唏嘘之意。述衍听了,也只是笑笑作罢。
  他后来得了意外的机遇,赎了身,自己也做了行商的生意。他经营得当,日子这才渐渐好了。

  “我虽说是大宛人,但其实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这些年,从西域的高山到东土的大海,却不知故土何在。有时也有些累了,只是这广袤的山林川泽中,竟然找不到安身之处。”他看着空中浮云略过,叹了口气。
  他这样一说,黄原倒不太明白了。他问道:“这是为何?”
  述衍迷惑地摇了摇头,说:”我只觉自己便似网中之鸟,阱中之兽,若是想踏出这片天地,却是万万不能的。我常常想向那极西处走,去看那世界的边缘会是如何。不知为何,每到了决心起程之时,便有无数的羁绊,将我向东方引去。久了,倒似有一条无形的疆界横在西方落日之下,我却永远也走不出去。”
  黄原听得莫名其妙,但心中仿佛有又些感悟。
  “我最近在想,若是此次回了西域,便立意西行。二弟若是有意,不若与我同行。越过那条边界,也许便是那传说中的西方乐土。到了那里,便再无烦恼痛苦。”述衍嘴角露出微笑,远方的自由在他脸上映射出幸福的光芒。这一刻,黄原意识到,眼前的述衍正在被一种长久的不幸折磨着,并且不断将他推入到绝望之中。即便是无边无际的草原,也不能给他以丝毫的自由。
  “天地似巨网,命运如樊笼。”述衍低声吟道,凄凉无奈。在冥冥之中,呼唤他的正是那无望的宿命。

  黄原心底里突然升起了豪迈的气概,大声说道:”大哥,我却不相信什么命运,什么疆界。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能锁住你我的手脚不成?如果大哥想向西去,我便和大哥一起去。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述衍看着黄原,被他那无比的自信所感染。述衍看着西方的山峦,手按着马缰。金色夕阳之下,披在他肩上的羊皮仿佛化作银色的盔甲,他目光坚定,却带着一丝忧郁,仿佛是上古帝王的再生,风采英姿让人不可企及。这一瞬间,黄原跨下的黑马退后了一步,敬慕之情占据着黄原的心。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夕阳褪去后的余光中,述衍又是那个述衍,他所敬爱的兄长,一个来往于古道的西域商人,一个在命运中挣扎前行的孤独行者。

  在南方遥远的山道上,长平君仰望苍穹,深蓝的夜空中,繁星璀灿,一轮明月正缓缓升起。
  三星在隅,气犯紫微。帝星即将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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