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青烟出净,慢慢消散开去,远远听着有个声音“谢了”。兰子点了点头,心又归了原位。立马将红布收紧,慢慢将纸人抱起,纸人真的轻了。
纸人上背,兰子踉跄着起身,赶路要紧,不能耽搁了时辰。边走边琢磨着,刚才应该是碰着“黄大仙”了,这小物心想着进了纸人玩耍,吓吓兰子,不想被纸人脚底下的锅灰定住了神,挣脱不开,寅时出不来,它就把自己耍完了!想到这里,兰子自觉着好笑,畜生们盼望着成个人模样,可它们怎知世道艰难,能有口饭吃已经不易,做个畜生比做人容易多了。
日期:2011-12-16 23:29:00
约莫着丑时三刻,兰子才摸到了煤窑边。这煤堆还是那个煤堆,刘饼还是那个刘饼,只是被埋了起来。兰子将包裹松下,双手拿着纸人,将红布脱掉,扔在一边。兰子抬头望了望天,面朝月亮将那纸人立在地上,双脚着地。又从怀中取出一团红绳,用红绳将纸人左脚绑住,另一端系在自己左手手腕上,这叫做“由地而生,接人气”。这些个准备就绪,兰子开始呼喊着刘饼附纸身了。
毛毛月光之下,兰子面对着纸人蹲下,边喊着,边从头到脚来回抚摸着纸人,“一声喊你刘饼,阴神快快归纸身”。这叫做“喊鬼认亲”,“喊鬼”这人一定要跟“鬼”有亲密关系,且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让“鬼”能听见并且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它熟悉。
一嗓子喊过,坡子上“窸窸窣窣”烦躁声随起,兰子的嗓音像静夜里的号角般惊动着周围的活物,老鼠,郎子,刺猬,甚至鸟雀。这“窸窣”之声让兰子倍感毛骨悚然,这让她明白,此刻的这片地方只有一个活物,那就是她自己。
“二声喊你刘饼,阳神速速入纸心”,第二声喊过之后,回音淡淡在周围响起,那声音模糊不清,隐约间那声音像是出自坡子后面的某个地方,飘到耳根处,让人耳根发痒,头皮发麻。
她扯着嗓子,克制着自己的恐慌,努力保持声音洪亮且不哆嗦。
“三声喊你刘饼,阴阳二元别混沌”
“四声喊你刘饼,阴阳二元结同灵”
这四声喊过之后,那纸人没个动静,除了小风吹过纸人身偶尔的“瑟瑟”声外,别无异样。那半仙口中所讲“纸人应当有所反应,你可以肉眼看的到”并没发生。兰子早已做了思想与身体上的准备,但这未有的异样,让兰子稍微泄了劲头,琢磨着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自己喊错了内容,又或者刘饼并不在周边?
兰子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双手在胸前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呵了呵。把腿收紧实了,端正坐姿。兰子直了直身子,双手伸直,轻轻抚在纸人头顶,她打算重新喊上一边。
“一声喊你刘饼,阴神快快归纸身,二声喊你刘饼,阳神速速入纸心;三声喊你刘饼,阴阳二元别混沌,四声喊你刘饼,阴阳二元结同灵”
四声喊完之后,但觉一阵劲风忽的一下,由耳边窜过,“哗”的一声冲入纸人眉心,那纸人顺势稍稍后仰,立刻直起身子,恢复原貌。
日期:2011-12-16 23:30:00
“刘饼来了!”兰子紧张的双腿发抖,两脚吓的往后抖索了下,差点后仰过去,“刘饼啊刘饼,我是你媳妇兰子,你可看清楚”兰子心里默念道。虽然是生前丈夫,可是这人鬼区分,竟然让人感受不出重逢的“双眼泪滂沱”气氛。
而此时兰子早已泪盈眼眶,她绷紧了双唇,攥紧了拳头,双臂加紧身子,控制着自己,别让眼泪流下来,因为一旦眼泪流下一颗,那自己努力坚持的最后防线就将崩溃。
“五声喊你刘饼,活动四肢上身形”,这一声喊罢,那纸人应声挪动着双脚,那小手也动弹两下,脖子则左右木讷的摆动着,然后朝着兰子脸面点了下头。
“六声喊你刘饼,形神聚眉开鬼眼”,但见那眉心红丹处慢慢凸起了眼球状,那红丹居中,正像是血红的鬼眼。
“七声喊你刘饼,你要明,人死无尸不公平;八声喊你刘饼,开了鬼眼找你身”,此话喊出,那纸人“刷”的一下,手臂往背后伸直了去,头部180度拧过去,那方向正是刘饼葬身之所。兰子起了身,慢慢将红绳放开,拖长些,但见那纸人缓缓迈动脚步,硬着身子往煤堆处退着走去,兰子默默跟在后面,望着这身体变形的纸人,兰子又是开心,又是害怕,开心在于,丈夫的尸首能找着了;害怕不用多说,人鬼相处,非非常之人可为也。
月光下,纸人僵硬的身子蹒跚着走在坡子上,那一步步迈出去,如同踩在兰子心坎上,兰子此刻只求着快快找到丈夫尸首,快快结束这近乎荒唐的事情。
但见那纸人一怔,停下了脚步,约着刘饼的尸首就在纸人跟前地下。
日期:2011-12-16 23:31:00
“九声喊你刘饼, 找到你身拽出来”纸人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兰子尚不知为何?纸人如何失灵了?想了片刻,只听得那煤堆下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煤堆震动着,乱石杂物滚动而下,兰子站稳了脚步,只见那纸人面下煤堆中,“哗”的一声,伸出一只手来,五只手指呈张抓状,这让兰子极度恐慌。
刘饼现身了!
那纸人,同样的动作,头拧了回来,双臂拐过前面,慢慢向着兰子走来。兰子心想不妙了。立马念叨
“十声喊你刘饼,忘掉生前世事;十一声喊你刘饼,元神回退,出那纸人身”,那纸人晃悠几下,“咔嚓”折倒在地。又是一股劲风驰过,没了动静(这鬼附身,出身,都是这样子,电视里常常这么演,崩溃了我!!)
“一声喊你纸人,你从泥土而来,梁木而生,现令你尘归尘,土归土,木归木”言罢,那纸人忽的窜出火苗,自个着了起来。
待那纸人燃烧殆尽,兰子的最后防线彻底崩溃,“嗯啊”一声由喉咙深处喊出,“哇”的大哭起来,这哭声足以表达自己的艰难痛苦与胆战心惊。哭声中夹杂着对刘饼的骂,骂他为何不小心翼翼,现在留下自己孤苦伶仃;夹杂着对自己命运不公的抱怨,一个“克”字让她绝望到孤寂,孤独。
兰子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发呆了多久,只觉着月亮退去,天色蒙蒙亮,浓雾从远处袭来,一抹一抹将眼前一切抹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
迷茫间,浓雾中,一人影朝自己走来,兰子怔了下,顿时抽了下鼻子,面带微笑,双手搓了搓眼睛,揉揉脸颊,站起身来,随即伸过手去。
。。。。。
日期:2011-12-18 0:47:00
那人影朝着兰子傻笑,黑漆漆炭灰之下掩藏着的面孔,兰子再熟悉不过,未等她手伸过去,那影子已被浓雾抹得模模糊糊。
“刘饼!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兰子默然道,呆呆望着那抹去的身影。逝者远去,也许是种解脱或者说遗恨,但留给生者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孤独与伤悲。死去的人能否感受到生者的这般苦痛呢?有生之年,我想自己是体会不到了。
雾气打湿了兰子的头发,发梢与双鬓前结满了白色的霜冻,她踏上煤堆,撤着身子,一把握住了刘饼僵硬的大手,用尽全力试着将刘饼拖出来,但这七日下来,煤堆早已被冻的结结实实,如何也动不了分毫。努力了几次,兰子放弃了。她将红绳系上刘饼的手腕,跪下来对刘饼说“刘饼,我回家叫人,你自个好好待着。既然上来了,就别再下去了,乖”
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兰子跌跌撞撞走了一个上午,晌午十分,兰子摸到了家门,公公婆婆早已等候多时,见了兰子就像见了刘饼似的,立马追问刘饼的下落。
兰子只是淡淡的说“得了,出来了”
那二老“哇啦”几声,往地上一蹲,抱头痛哭,“我的个儿啊,你死的好惨啊。这要是没了你尸首,我和你老娘就替你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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