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来临了。这是我生命的第27个年头。元旦这天,我对自己到师部工作以来的生活进行了一次比较全面的回顾和总结。我看到,虽然我的生活表面看去杂乱无章,但深入考察却可以分为两个基本方面,一方面是工作和学习,特别是学习。我发现自己和许多人不同,大多数人提干之前往往很注意学习,但一提干,学习就放松了;他们学习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提干。我的学习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象是有很强的惯性,仍然继续向前冲着,似乎想停也停不下来。
我曾感到,在现实生活中,爱学习的常常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而聪明的人常常又都不太爱学习,因为他们似乎都不大坐得住。我于是就想,如果一个聪明人又爱学习,坚持学习,最后会如何呢?也许会出现奇迹吧?我有时候就想,干脆定下心来,让自己好好读些书,看看会取得怎样的结果。
我现在的学习条件比当战士时是好多啦,有这么多书,有自己的房间,一个独立的空间,也有比较多的时间。这是我通过多年的奋斗才得到的!以前,我对“世家”这一概念几乎没有任何意识,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理解世家的意思了。所谓“世家”,也就是祖祖辈辈都从事某一事业的家庭哩!我于是想到,出生在世家,对于他那世家的东西而言,他的学习条件是多么好啊!象我们这些出生在没有什么家底的人家的人来说,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达到这样的学习条件啊!而当我们有了这样的学习条件时,我们的年龄又不免大了。
但是,我告诉自己说,抽象地说来,我们似乎是可悲的,但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却又不应该自卑。因为,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虽然没有很好的读书条件,但我们从幼年开始的劳动也造就了我们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意志。我们唯一需要做的是弥补我们不是世家带来的不足。
我告诉自己说:功到自然成!人家二十岁三十岁成功,我三十岁四十岁总可以成功的。
因为有这样的思想,我对学习一直抓得很紧。每天,我除了抓报道工作,其余时间几乎都用于了读书,常常是手不释卷。每天晚上,我几乎总是在办公室或宿舍里阅读到深夜。早上,往往天不亮就拿着书本跑到铁路南边的荒野里,先做几十个俯卧撑,打一套军体拳,然后再活动活动身体,唱唱歌,等天亮透以后,可以看清字的时候,就开始读书。
我常常是大声朗读,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锻炼嗓子,也可以加强记忆。
近一年多来,我读了不少书。我印象最深的是卢梭的著作。我真不明白,一个小市民的儿子,完全靠自学,为什么能够写出那么多不朽的文章!
总的说来,在学习方面,我感到收获不小。
我生活的另一方面就是在寻找爱情。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但到现在仍然是两手空空。
当想到自己在学习上取得的进步,我感到非常充实,而当我想到个人爱情和婚姻问题时,我就感到非常烦恼。我真正体会到“知音难觅”的滋味了。
于是,在思考今后的生活方向时,我决定更多得把时间用于学习,对于爱情,不要抱什么希望。这天深夜,我在日记中写了这样一段话:
“卢梭是从小市民的儿子成长为思想巨人的。我是农民——不是一般的农民,而是皖南山区那穷乡僻壤里的农民的儿子。我的出生比卢梭更卑微。我愿意走卢梭的路,从贫民阶层里成长起来,为人类的进步出一份力。我自信自己还不笨,只要不懈地努力,总能有所创造。我在爱情上已经不想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尽管这样想也很伤心。然而实际上,即使我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也是徒劳的。但是,对于别人的同情,我也不赞成。我不需要同情。人生注定要得到什么的吗?在我看来,同情者或许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他们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了吗?即使他们得到了,我也不后悔。得到家庭的人是太多了,献身事业的人却是太少了。我愿意做这个少数派,如果事业和爱情不可兼顾的话。我这样做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感召,社会底层,特别是农民,离文明世界太远了,很少有人向外去探求。他们苟且偷安,似乎觉得任何努力都是无效的。我希望用事实震醒他们。我将以一生都做一项事业。争取创造奇迹!”
从那以后,我把时间和精力变本加厉地投入了学习,几乎不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就在此后不久,我在南招门口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女兵。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她产生那么强烈的反应。而从这种反应我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并没有真正放弃对感情生活的希望,我之所以产生让自己做这种放弃的念头,不过是为了回避现实的烦恼而已。
说到底,我的沉静不过是一种固执的等待而已。
“可是,那女兵到底是哪里的呢?”在此后的几天里,我常常突兀地问自己。
我不知道生命和生活之河会朝哪个方向流去。
日期:2010-04-27 09:36:02
3.苏州女孩
上次的积雪已经消融殆尽,只有偏僻的角落和树丛里还稍有残留。但这些残留的积雪似乎凝聚着很大的寒气,当太阳落山之后,冷森的寒气就会从暗处漫出来,和正在降临的夜色会合,使大院里的气温迅速下降。天气还是那么寒冷,甚至比前几天更加寒冷了。
这天傍晚,我从食堂吃过晚饭回大院,一路上零零散散地,都是提着保温瓶去打开水的人,有军人,也有家属。有的人已经悠哉游哉地打了开水回来了。
锅炉房在大院深处,礼堂旁边。
“我也去打两瓶,晚上烫烫脚。”我想。
于是,我回到宿舍,提了两个保温瓶下了楼,去打水。
打了水往回走的人更多了,而往里走的人仍然不少,人们来来往往,显得相当嘈杂。
此时的天空像是匀匀地撒下了黑色的铅粉,光线迅速暗下来,暮色苍茫,人们走在路上,已经有些影影绰绰,好象很容易与人相撞似的。我的神经开始敏感和警觉起来。
刚走到首长办公楼前面的拐角处,我隐隐地听出前面被樟树枝叶遮挡着视线的甬道上传来阵阵轻微的沙沙声,象是队伍在作静肃行进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异样。为了稳妥起见,我停住脚步,把两个水瓶合在一只手里提了,一边挨着冬青树丛站着,准备让他们先过去。
果然是一支队伍,一支小小的队伍:总机班的女兵们。
她们一行五六人,成一路纵队走着。走在最前头的张晓薇,以及队伍中的王小真和贺美萍等,我都认识。她们神情专注地行进着,目不斜视,好象并不注意两边是否有人。
事实上,我知道,正因为注意到路上有很多人,她们才做出特别认真严肃的样子的。
“她们回连队点名哩。”我想着,感到释然。
然而,当这支小小巧巧的队伍即将从我面前完全过去的时候,我稍稍对她们打量了一眼,嗨,我几乎吃了一惊:她——前不久,我在南招前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兵也在里面!
她走在队伍的最后。
她的个儿在这支队伍中差不多是最高的,她前面的王小真和贺美萍个儿都相当娇小,按说,她走在她们后面是很不得劲的,然而她却走得非常好。
那优美的脸部轮廓,那丰满而又轻盈的身姿,那娴静的气质和沉着的神情,尽管暮色已经很重,我仍然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啊,她是总机班的!”我在内心里说,觉得实在意外!
“对啊,一个总机班的战士,即使认识师长,只要不是很熟,在向他介绍自己父亲时,问一声‘您是师长吧’不是很自然的吗?!
“而且,师长来的时间不长,她也可能确实不大认识刘师长。
“可笑我竟凭这样一句话就断定她不是我们师的!”
我脑海里飞快地闪着这些念头,既生气,又开心。
她们从警卫战士面前走过,向西走去,消失在大院门面的夜色里……
渐渐地,我知道了她叫郁洁,82年兵,苏州人,是总机班副班长,父亲是苏州军分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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