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楼,听出左边的房间里有女孩子说话声。我敲敲门,门开了。有三四位女兵在里面,包括班长小胡。她们见是我,都站起来,热情地接待我。房间的四边各靠墙放着一张单人木床。内务搞得挺整洁,被单雪白干净,被子整得方方正正。她们让我坐,我于是就在进门左边的床沿上坐了,她们这才坐下。小胡给我又倒了一杯水,拿了张小方凳摆在我面前让我放杯子。大家脸上都笑笑的。
没有看见郁洁;但很快听到隔壁话务室里传来她接转电话的声音,她在值班。
班长小胡是河南人,80年的老兵,我们早就认识。其他女兵也都见过面了,王小真和张晓薇曾到宣传科去修过电话,已相当熟悉,所以大家都挺自在,不紧张。我于是很随便地问起她们的训练、工作及生活情况。
从她们介绍的情况看,训练是紧张而艰苦的;但一般是在入伍头一年,而且至多是四五个月时间。她们现在的工作就是保障机关的电话通讯:值班,修线路。主要是值班。一般情况下,值班白天两人,夜间一人;白天半天一换班,晚上两小时一换;值夜班的,白天补觉。
大家正谈着,郁洁进来了,没有戴帽子,头发扎成两个触肩的刷把。她用微笑向我打招呼后,坐在进门右手边的床沿上。
我问她们:“回连队吃饭吗?值班的怎么办?”
她们告诉我说:“回连吃饭的同志用饭盒带回来的。”
“那还不凉了吗?”我说。
在我印象里,通信营到师部机关大院至少有两里路。
她们笑笑。
我问她们:生活是不是习惯?
她们回答说,除班长小胡外,她们大部分是江苏人,张晓薇是南京人,郁洁、王小真、贺美萍是苏州人,都是吃大米长大的。但现在主要是吃面食,有时候还吃粗粮。
“可是,”我打量着她们说,“你们并不瘦呀?”
“我们都胖了哩!”郁洁忽然激动地说,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们都有些什么业余爱好没有?”
“小贺唱歌唱得不错。”小胡说。
“说什么呀!”小贺嗔怨道,稍停,又说道:“连一台收音机也没有,录音机也没有。”
“王小真,你呢?”我问。
“我和郁洁在学校时选择的都是文科。”王小真说。郁洁也微笑着。
“那你们现在写东西吗?”
“没什么写的,就喜欢看看书。”王小真说。
“喜欢看什么书呢?”
“也没有一定,抓到什么看什么。”
“你们这叫自由发展吧!”我笑着说。几个女兵都笑起来。
郁洁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到话务室去了。
我和小胡等说了些其它事情后,便提出到话务室看看。
原来,星期天也是两个人值班,这时是郁洁和张晓薇。淡绿色的窗帘遮挡着窗外的朝阳,室内光线显得很柔和。她们并排坐着,戴着耳机和送话器,见我进来,都回头笑笑,然后径自忙着接电话,由我自己看。
我站在她们背后,左手扶着郁洁的椅背,右手扶着小张的椅背,微微俯下身子,很有兴趣地看她们接电话。
当然,我注意的主要是郁洁。
对我来说,这工作是完全陌生的。她们的前面,各垂直立着一个硕大的象箱子似的但看上去样子很沉重的金属体,迎面是一个差不多正方形的银灰色平面,上面很整齐地分布着一些深处闪着黄铜色的插孔,每个插孔旁都有一个小指示灯,指示灯亮时,发出柔和的红光。再往下面,在她们的身前,横着一个长长的盒子,里面是两排光滑铮亮的铜色插头,象是古代将士箭囊里伸出来的箭头一样。指示灯一亮,她们就熟练地拔出一个插头插进亮灯的插座,同时口中应道:“喂,您要哪?——好的,来了。”或者是:“对不起,讲话了,请稍等一会儿吧。”有时忙起来,她们的手和嘴都没有空闲,而盒里的半多插头都拖着长长的黑皮线尾巴跑到插孔里去了,一些黑色皮线还交叉起来。
“怎么这么忙呢?”我说。
“现在不算忙。”郁洁说。
“最忙的时候怎么样?”
“最忙是时候呀,”郁洁微笑地说,“所有的线都用完了,还有用户要。”
“那怎么办?”
“那就只好请他等一会儿了。”
我发现郁洁的记性好象不错,有一个长途电话,所要的号码是54706转233。郁洁在一个本子上简单记了一下,然后就合上本子放在一边,开始要电话。没有要通,她就去接其他电话,过一段时间再来要。有时间隔的时间有两三分钟,她重新再要时,不看记录,仍然能不假思索地报出那电话号码来。
有一个电话要经过博山机务站,机务站都是男兵,大概是那里值班战士服务态度不好吧,郁洁竟义正词严地批评对方说:
“这个电话你得负责,我们的用户在等着——你才值几天班呀,就这么油,值长了怎么办?!”
我感到奇怪,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新兵呢?”
“听得出来。”郁洁说,很有把握的样子。
透过半透明的窗帘,隐约可以看到两三百米外机关办公楼的楼顶,有人在楼顶上晒被子。
我在总机班一共呆了个把小时。当我从楼上下来,走过总机班的楼下时,我觉得头顶上的这些女战士就象是一群躲在房檐上的小鸽子似的。
日期:2010-04-30 08:42:36
7.妈妈
“我妈妈来了,你来玩吧——1号房间。”郁洁说。
那是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从北招出来,她到北招去,在北招楼前的红砖甬道上碰上了。
“好的。”我说。
我先回到科里。过了一会儿,我真的去了。
北招是一栋比较漂亮的现代建筑。一排宽大的弹簧玻璃门。一号房间在一楼,进了大门,向右拐第一间。这是一个单人间,大大的席梦思床上高高地挂着收起来的洁白的圆顶吊帐,鹅黄色的窗帘拉在窗户的两边,崭新的松木写字台,配套的椅子,沙发和茶几。
郁洁和她妈妈坐在沙发上,另外还有一个瘦瘦的男兵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见我进来,郁洁连忙站起来把沙发让给我坐,自己则到床沿上坐了。
郁洁向母亲介绍我:“宣传科李干事……”
郁洁的妈妈看上去四十多岁,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灰色的小翻领上衣,微胖,样子象个女干部。她的相貌与郁洁不太像,她是长方脸。人很和蔼。
我问她对周村的印象。她一边请我吃苏州糖果,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她印象最深的,是这里的街道比苏州的宽。她说道:
“苏州的公园比较好,但不少道路很窄。有段时间骑自行车,是快不了也慢不得,前面一辆车停下来,后边多少人就得下车。后来,市里下通知,把各企业单位的上下班时间岔开,这才好些。”
我发现,她说话的声音和郁洁几乎一模一样,也是那么以气带声,象是带着某种音乐的调子。特别是那笑声,总似乎是忍不住了才笑的,是从心里笑出来的,很有感染力,听了特别叫人愉快。
她问我是哪里人。我告诉她,我是安徽宁国县人。她听了竟眼睛一亮:
“我们在安徽住过很多年哩!那时侯,小洁她爸在安徽省军区政治部当副主任,我们就住在合肥下关。小洁就是在合肥302医院出生的。她一直在合肥长到七岁。后来她爸调到苏州军分区,我们才又到了苏州。”
听说郁洁竟出生在合肥,我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更近了。
我继续很有兴趣地听郁妈妈讲他们在合肥时候的故事。
“合肥有个部队农场,那里的战士可真辛苦啊!”她说,“有一次,两个战士到我家来帮忙搬东西,身上头上尽是灰,穿着那种很厚的旧军装,领章帽徽也不戴,戴顶草帽。我都认不出他们,问他们:‘你们是施工队的吗?’”
她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呵呵呵地笑起来。
“能不能多住几天?”我问。
“不行,要回去上班。”她说,“明天就得走。”
从周村去苏州,直达的只有青岛至上海的火车。这班车车票一直很难买。我问郁洁:
“车票买了吗?
“还没哩,”她说。
“我来帮你买吧!”
“好的。”郁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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