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22 19:10:42
大圣继续说道:“本来农场建好后,他就能回炮团直接当排长的,结果就在调回去的前一天,被一头受惊的马踢碎了一颗蛋子。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他给未婚妻写了封信,说自己在这边已经谈了一个。那女的不信,跑到农场来找他,他也够狠心的,十多天硬是不见人家。这事完了以后,他跟师长说,自己这样子哪也不去了。这一待就是整整十八年!去年吧,还是前年,听说那女的得了癌症死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天不吃不喝,出来的时候,人整个瘦了两圈。兄弟们那两天,半夜都能听到他在屋里干嚎……”
雷钧听得痴了,好久才轻叹一声,喃喃道:“真是条汉子!原来他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这里的老乡们都不知道他的故事,到现在还有人要为他说亲。每次从老乡那里回来,他就提着一把铁锹去翻地,拼命地翻!你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吗?”大圣猛灌一口酒,眼眶红红的,唏嘘着。
话题沉重得让初来乍到的雷钧有点喘不过气来,面对眼前这个真情流露的老兵,他陷入了沉默。
大圣抹了把脸,突然笑着说:“别看我们没大没小,整天稀稀拉拉,跟正规连队没法比,可关键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那个老赵,六级的那个,比场长资格还老。谁都不怕,就怕咱们场长,让他干啥就干啥。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兄弟们的心里都亮堂着呢!”
这天晚上,对这个年轻的中尉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日期:2010-05-23 00:41:32
“忽然太行雪,昨夜飞入来。崚嶒堕庭中,严白何皑皑。”一夜之间,整个农场和农场外更广袤的额济纳河平原都披上了厚厚一层雪,一望无垠、波澜壮阔。身在其中,会深切地感受到,人是多么的渺小。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大雪,这一夜,来农场快一个星期的雷钧,睡得很踏实。这两天老金带着他几乎转遍了农场的每一个角落,他才知道并非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到了冬天无事可干。虽然生长的农作物很少,但农场里几乎猪羊满圈,光山羊就有近千头,还有三百多头猪,再加上几十匹马。二十多个兵日夜不停的添食加草,赶上恶劣的天气,所有官兵都会高度紧张、如临大敌,一点儿也不比侦察连轻松。
吃早饭的时候,雷钧才发现整个食堂只有十来个人,一个干部也没看到。雷钧跑到厨房里问大圣才知道,昨天晚上雪太大,场长怕猪圈塌了,带着一帮人连夜守在那里清雪,早上五点多雪停了才回来休息。大圣还特意说道:“场长昨天半夜还交待我,不要打扰你!”
雷钧放下抓在手里的两个馒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温暖,也有失落。
上午十点整,副场长吹响了集合哨。几分钟后,兵们东倒西歪、哈欠连天的列好队。
老金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站在队列前开口就大骂道:“气象局的人都几八干嘛吃的?操他姥姥!昨天说这几天不会有大雪,刚刚又他妈地通知,说这雪还没下够,今天下午还有更猛烈的暴风雪来袭!”
日期:2010-05-23 18:17:29
兵们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都不要再睡了,作好脱几层皮的准备!”老金握紧拳头挥舞道:“还是老规矩,养猪放羊的管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由副场长负责,死了一头畜生,今年就都别吃肉了!雷钧带几个战士在场部留守,负责与外界联络和后勤保障;余下的跟着我,随时准备开拔,出去抢险救灾!”
雷钧心头一热,站在队列后面大声说道:“场长,我要参加抢险救灾!”
老金愣了一下,说道:“你不熟悉情况,其他人都有经验。”
“报告!”雷钧不甘心。
老金挥手道:“参加抢险的,听哨音集合。解散!”
待到队伍散尽,雷钧上前说道:“场长,这几天我想了一下,既然来这里了,就要多干点儿事。您给我分的那些活儿太轻松了,救灾也不让我参加,我有想法!”
“轻松?你是觉得这里没有什么训练才轻松吧?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得给我制订个培训计划出来,以后每天出早操,一天至少安排一个小时的队列训练。再不训练,这帮小子都不会走道了,穿了身军装,比老百姓还稀松!还有文化课的学习,别他妈的在农场当了几年兵,回家只能种地!”老金因为激动,声音明显有点颤抖。
“好,这个事以后再说!”雷钧说道:“您知道我是被贬来的,我也谢谢您给我留了面子。既然是改造,就不能遇到困难和危险就逃避!我一定要跟着你去抢险!”
老金欲言又止:“雷副司令交待过……”
雷钧打断道:“这个事情您一定要在农场替我保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以后您也甭跟我提他。还有,雷副司令是不会说那些话的,肯定是我母亲或者其他人。”
老金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先回去准备,我再安排其他人留守。等会来我房间,我跟你详细说说以往的经验。”
日期:2010-05-23 20:43:36
被老金痛骂的气象局,这次预报的出奇准确。下午一点多,天色突变、狂风骤起。
一个小时前,农场周边近百户牧民在政府的组织下,拖家带口、赶着牛羊悉数涌进了农场。一排用来放置大型农耕机械的平房成了牧民暂时栖身的地方。
风雪来临前,当地各级政府虽然已经提前作好了准备,动员撤离了部分百姓。但这些习惯独来独往、分散而居的农牧民中,仍有一部分人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场或大或小的暴风雪,早已司空见惯,处变不惊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西伯利亚寒流引发了当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让政府和当地驻军措手不及。地区救灾办的求助电话越过D师,直接打到了农场。
有个叫庆格尔泰的地方,十多户牧民还未来得及撤离,昨天晚上的大雪几乎封山,派去的民兵小分队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络。情况十分危急,请求农场派兵支援。老金放下电话,吹响了哨声。十多分钟后,一辆旧式解放牌卡车,晃晃荡荡地地冲出了营地。
庆格尔泰在蒙语中是“欢乐”的意思,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地处额济纳河平原边缘,离D师农场直线距离也有七八十公里。因为紧临阿拉善高原,这里地势比较复杂,大小丘陵纵横交错。因为尚未通公路,只有几条被农牧民和驴友们踩出的小道。所以,即便没有下雪,没有来过这里的人想刻意找到这个小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全农场只有他和六级志原兵老赵曾经来过这里。大约是在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暴风雪的天气,为了寻找牧民丢失的羊群,他和老赵以及五个战士徒步跋涉了两天一夜。要不是庆格尔泰的牧民及时发现了他们,七个人肯定会被活活冻死在山口……
所以,老金对那里的百姓有着特殊的情感。但他在电话中听到“庆格尔泰”四个字后,眼眶一热,心急如焚地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那里。
日期:2010-05-23 22:42:51
雪越下越大,被狂风裹挟着,漫天张扬。老“解放”大鼻子上的铁皮盖子,被风刮得“咣咣”作响。有那么一会,缩在蒙着帆布的车厢里的雷钧,总感觉这车像似在飘移,晃晃悠悠的,随时都可能被掀到空中,然后再翻几个跟头,“叭!”一下,再来个四脚朝天……
好几天后,兵们才知道,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风雪,风速110km/h,就快赶上了1977年美国水牛城那场号称史上最大的暴风雪时的风速。强劲的风把地上的积雪也扬了起来,在之前深达半米的雪上又堆积了近一米的积雪,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超过了五米!但他们回程的时候,发现被弃在洼地里的老解放,趴在雪里,只露出了车顶……
卡车在艰难地爬行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熄了火。老金嘴里叨着烟,从驾驶室里跳下,一脚踹在车厢上,大声地吼道:“下车,快下车!”
雷钧掀开帆布,第一个从车上跳下,差点儿被暴风雪掀了个跟头。
“他妈的个逼,车子趴窝了,咱们农场就给配辆坦克!”老金迎着狂风,声嘶力竭地喊道:“同志们,这里离庆格尔泰大约还有不到二十公里。对不起了,只能弃车徒步!”
老赵在后面喊道:“场长,我们都准备好了!”
“都跟着我,低着头,一个都不准掉队。咱们争取天黑前赶到目的地,同志们有没有信心?”老金须发贲张,额头上青筋暴起。
“有!”二十多条汉子仰天长啸。
日期:2010-05-24 00:00:14
铁下心要杀回二团当侦察连主官的雷钧,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么好的素质,跟着一群几乎没有军事训练的战友们会如此吃力。他真得很想很想在雪地里好好地躺上一会,他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如果现在被截掉,都不用打麻丨醉丨针,甚至连裤裆里的那玩意儿都被冻僵了。
老金和走在最后压阵的老赵一直不知疲倦地给同志们打着气,这是两个已经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在这个队伍中,有一半人都比他的年龄大。
也许,是他们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但雷钧看到更多的是他们坚定的眼神。这是一群曾经被出生将门的大才子雷钧,鄙夷地称作“鸟兵”的后勤兵。他们和所有中国军人一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精神,一种在危难时刻,在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才能体现得淋漓尽致地中国军人的精神!
“呼哧,呼哧!”兵们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在呼号的狂风中仍然能清晰可闻。他们顶着狂风,像一群迁徙的企鹅,在深达几十厘米的雪地里,倔强而坚难地向前挪动。
四个小时后,走在前面的老金兴奋地欢呼道:“同志们,前面就是庆格尔泰,我们终于到了!”
几个战士终于憋不住双膝跪地。
“都起来,找到牧民咱们好好地喝上几碗暖暖身子。挺过了今天,老子给你们请功,让你们睡上三天三夜!”老金哑着嗓子焦急地吼道。他知道,同志们的体力透支到了临界点,这时候一刻也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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