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手里拿着鞋垫出现在客房的时候,瞎子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喜色。
他来到瞎子的面前,说:“我这屋里,除了书,也没别的什么了,只有这张鞋垫,似乎是与众不同的东西。”
瞎子仿佛看得见一样,手一伸,很准确地就从田之水的手里把那张鞋垫给拿了过去,两只手,颤巍巍地抚摸着那鞋垫,很小心,也很肃穆。那鞋垫在他的手里,不像是一般的俗物,倒像是一个神圣的器物一样。
瞎子的手来来回回地抚摸着鞋垫,一点一点地感受着鞋垫上绣出来的蜘蛛的纹路,嘴唇哆嗦得很厉害,喃喃着,轻声地说道:“信物,信物啊……”
田之水感到奇怪,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瞎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恼怒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只有你才有资格拥有这个圣洁的信物吗?”
田之水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快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瞎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些失态了,神色黯然道:“哦,是的,只有你有这个资格,你才是这个纯洁的信物的主人,田老师……”
田之水大吃一惊:“你怎么认识我?你是谁??”
瞎子怔住了,一向能说会道的他,此时,竟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田之水竟然不顾后果地把他的墨镜摘了下来,眼前这个人,好生面熟啊。
瞎子没想到他会摘下自己的墨镜,就耸拉着脑袋,嗫嚅着说道:“田老师,认出我来了吗?”
田之水摇了摇头,说:“我的认识的中,从来没有盲人朋友啊。”
瞎子说:“我,我没有瞎啊,那只是说的瞎话骗你的,你再仔细看看我,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田之水在记忆中搜寻着,只觉得脑海里有无数的片断蜂拥而来,山歌在飘扬,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金灿灿地摇晃着,他和她在油菜花的田埂上追逐着,奔跑着,洒下一串串快乐的笑声,面前的这个人,那时,正用他的那双幽怨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一对幸福的男女……他突然想起来了,失声叫道:“是你?”
日期:2007-7-6 10:44:00
第十二章
一
舒小节从阿妖家冲出来后,并没有停止他那狂奔的脚步。
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阴森的木楼,怪异的女孩,恐怖的鬼影,僵硬的女尸,更让他感到骇异不已的是,那具女尸竟然是用来喂蛊的!
他听到自己的脚步的声音是凌乱的,一如自己的头脑一样,脑海里,晃动着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他还听到伸入到了小路上来的野草被自己的双脚刮起的,唰啦啦的声音,既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又像是在痛苦地呻吟。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自己懦弱,也就算是草们的呻吟,这一切,都和他无关。至少,这个时候与他无关。他一口气奔出了三里之外,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把包袱放在地上,人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就一下子躺到地上去了。他看着高远的天空下,那几颗墨晶晶的星子,觉得人啊,只有生活在天上,才没有人世间的那些丑恶与肮脏。耳边,有小草的轻语,脸上,微微地痒,也许,是蚂蚁,也许,是其他的不知名的虫子吧。
地下有些凉意了,潮湿的露水,也像生了脚一样,如活物似的,争先恐后地爬到了他的脚上、身上来了。他坐了起来,看着来时的小路。小路蜿蜒曲折,在草丛中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在夜幕下看去,远远的小路,像一条疲惫不堪的的蟒蛇。那隐隐约约的喜神店的木楼,与那遥遥相对的巨大的枫树,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不由得地又感到了害怕,即使已经离开了喜神店这么远。他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地方了,就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灵鸦那个方向走去。他想,像这样地在荒山野地里走着,也总比滞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好。就要天亮了吧?他问着自己,也巴望着,快快地天亮。不然,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在这黑天黑地的地方,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事呢?
不想它,不想!
越想,就越容易出鬼,索性不要想那些令人害怕的事情了,越想,就越怕。还是想想让人高兴的事吧。这一想,就想到了香草。他出来找他爹时,香草也想和他一起出来。他不同意。那怎么能行呢?他对香草说,“我是找我爹,又不是找你爹啊。”香草笑道,“你的爹,不也是我的爹么?”他也不禁好笑了起来。想想也是,我的爹也是她的爹,只不过,迟早而已。他喜欢香草,他觉得,那种喜欢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而不是像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只是,他不明白,怎么两家的关系那么好,而大人们竟然没有一个同意的?他问香草,香草也不知道。他问柳妈,柳妈也搞不清楚。
出来找他爹的头一天晚上,他特意好好地问妈妈,妈妈则是爱怜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命运。”
他不懂妈妈的意思,就要妈妈说清楚一点。妈妈这时就不耐烦了,说:“我……我该怎么说呢?人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吗?”
舒小节急了,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命运,你告诉我好吗?告诉我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龙桂花无力地摇着头,说:“你?你以为你识得两个字,就很了不起了是不是?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灵鸦寨的大管事了,说的话,除了寨老,哪个敢不听?他都抗拒不过命运,何况你?”
舒小节再一次听到“灵鸦寨”三个字,感到一股黑色的寒气在他的脊梁骨上滚过。这三个字从香草的爹爹邓金名嘴里吐出来时,他还不觉得怎么可怕。现在是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问道:“怎么又是灵鸦寨?”
龙桂花睁大了眼睛,问他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是香草的爹爹告诉我的。”
龙桂花有些吃惊了,急忙问道:“他告诉你了吗?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吗?不,不会的。”
舒小节噘着嘴,委屈地说:“他也还不是和你一样,什么都没说。”龙桂花这才放下心来,说:“孩子家,不要知道得那么多。有的事,知道得越多越痛苦,也越是感到命运的无常。”
舒小节的倔劲上来了,说:“不,我一定要弄清楚。”
龙桂花见他那么犟,也有些来气,赌着气说道:“反正,你别指望从我的嘴里打探得出,要问,问你爹去!”说完,就蹬蹬蹬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舒小节对着她的背影说:“好,那我就去找他,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去了,我也要找到他,不但找到他,还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这时,他有些清醒了,就是到了灵鸦寨,那真相就真的会水落石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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