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的时候，北京国际展览中心（老国展）有一个大型的人才招聘会，卓左右在网上看到后起了个大早，趁开幕当天赶过去了，结果在人山人海的大学生堆里挤来挤去，弄了满身臭汗才整明白这回是传媒、金融、化工、教育、培训专场。白花了10块钱买门票，白衬衫也挤得皱巴巴的，卓左右真是又疲劳又心灰意冷。天上毒日头烤得卓左右心焦，本打算到路边的便利店买瓶冰镇的可乐，又一想自己口袋了里日渐减少的现金，卓左右咽了口唾沫就钻进了地铁站，暗想还是回高碑店的公寓里喝凉白开去吧。

　　昏昏沉沉的卓左右坐在一个匆忙挤下车的外地老哥腾出的坐位上，眼睛闭起来想补觉。他刚进入混沌状态，就被一个声音给喊醒了。
　　“卖北京旅游图了，卖北京晚报了，卖一卡通保护套喽。”一个操山西口音的穿一身地摊运动服的小姑娘边吆喝边从人缝里挤过来，手里举着她要卖的三样东西。
　　一个面对着卓左右站着的40多岁的外地妇女抓着栏杆问：“地图多少钱？”
　　“便宜，一块一张。”
　　“儿子，那我买贵了，北京火车站出口那买4块呢。”那位妇女对旁边一个不太耐烦的男生说。显然是母子关系，估计是当妈的来北京看读大学的儿子。
　　卓左右听到这儿就来精神了，这旅游图利润这么高啊，估计批发来也就几角钱的事。得嘞，我得盯住这小丫头，看她一天能卖多少，这段日子得靠这个赚生活费了。没有政府管我这失业的外地无业游民，那咱就自己靠贩卖弄个最低生活保障。
　　卖报纸的小姑娘今天真倒霉，她在推销的过程里，机警地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小姑娘本来就是个卖盗版地图的，地铁轻轨的管理人员看见就撵，有时还把东西给没收了。所以对小姑娘来说，藏好花钱批发来的东西是当务之急。

　　卓左右在四惠站地铁出口堵住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哥哥，从穿着打扮上怎么也不像跟自己抢饭碗的。
　　威逼利诱下，那个小姑娘快吓哭了，没办法卓左右又是哄又是劝，还给她买了一瓶冰镇的雪碧，总算弄清了小红门这个专卖盗版光盘和书籍批发的地点。这个商业信息对卓左右来说得来十分不容易，光在地铁里就转悠了2个小时。不过，知道批发地图和塑料封套的具体批发地点和价格，也算进行了简单的市场调研了。
　　脸面是卓左右要过的第一关，所以他的第一步先把张德晓摆在书架上的墨镜戴上了，又从自己的登山包里翻出了在内蒙种树时公司发的迷彩服。窝窝囊囊的模样样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了，至少碰见同校的校友不会认得这就是那个系里面风头正劲，自信、幽默的宣传委员了。卓左右最怕见同学，自己现在的处境大概是同学里面最垃圾的吧。

　　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地铁里卖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地图，还好没碰上什么熟人。卓左右一共也就挣了1500元钱，每天30、50的，天天吃饭时够了，但没一点剩余。
　　国庆长假是北京的旅游旺季，卓左右提前一天到小红门批发了1000本旅游图，装在蛇皮袋子里，乘地铁往高碑店返。坐在地铁车厢里他还没想打开卖，怕的是这几天丨警丨察和城管都抓的紧，别把所有的东西全没收了。等明天再到这几个北京站附近的地铁站里来回穿行，能再挣几个零用钱就收手了，因为今天晚上张德晓就回来了，决不能让他知道一丁点消息。

　　卓左右在国贸换1号线的时候，心情是不错的，尽管省吃简用的，毕竟靠自己的劳动也度过了一个月的艰难期，况且还没有熟人瞧见。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后不能靠当这不怎么合法的小倒爷，在北京立足。可眼下困难了也只好便宜行事，低下身段了。
　　“站住，你过来一下，请出示你的身份证。”卓左右心情刚刚舒缓一点了，过道转弯处突然传过来一句很清脆的女声。
　　卓左右回头一看，浑身冷汗就冒出来了，他最不想见谁今天就碰上谁了。自己以这形象暴露在一个心里有好感的女人面前，卓左右想死的心都有。
　　警花王睿一正站在他面前，穿一身十分合体的蓝警服。
　　“把你手里拎的大包放下来，我要检查。”今年闹安全形势严峻，王睿一被派到国贸一带执勤，每名丨警丨察都不敢掉以轻心。
　　“你自己打开包。”

　　“拎包带让我系死了，我打不开了，里面都是小书本。你就再外面摸摸，咱不查了行不行。”
　　“不能例外，你以为你是谁呀？”王睿一听见声音挺熟，抬起紧盯着包的眼睛一看，乐了。
　　“你怎么这身打扮，快把你的墨镜摘下来，你以为眼睛有黑圈儿就成国宝了。 我非打开你的包查查，看你搞什么猫腻，这么神秘兮兮的。”
　　卓左右此时裤子里都是汗，脑袋一片空白，思维已经不再五行中了。便不吭气，任人宰割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这个东北老乡，自己都处于下风头。
　　解开绑得很紧的拎包带，拉开拉链，看见满满的一大袋子北京旅游图，王睿一就火了。回头对着冒虚汗的卓左右训斥道：“你靠墙站好，把腿并上，等我下岗跟我回派出所。”
　　卓左右心想多大的事儿呀，这丫头还要把我带回派出所，可不知怎的，他在这个警花面前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让干啥就哦干啥，瞬间就像军训时站军姿那样乖乖的靠墙根站着了。


日期：2009-04-08　09:11:34

　　第十二章 多大点事儿就架炮轰
　　好容易等到王睿一换岗了，卓左右拖着已经站木了的双腿，扛着沉重的蛇皮袋狼狈地跟在她后面出了国贸地铁站。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要看两眼，以为这个民工犯了什么错，栽在了全副武装的警花手里。
　　王睿一觉得今天卓左右十分可笑又可怜，真是的，北京残酷的就业现实把一个好小伙子逼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卓左右颜面尽失，头脑里还在嘀嘀咕咕的想，多大事儿呀，难道还能拘留我。心里不托底，忍不住低三下四地问王睿一：“我快断顿了，只好卖点儿旅游图混口饭吃，自食其力的精神也应该鼓励吧。这违点小规，你也不能架炮轰啊。老乡，你长这么漂亮，下手不会这么狠吧。你要是再拘留我，我就不出来了，在里面不用愁吃喝，不用动脑想饭辙，光筛沙子就行，多好，还天天嗮日光浴。”

　　“什么叫架炮轰，看你现在的倒霉德行值得架炮轰吗？饿了吗”
　　“连累带吓的，胃早就疼了。”
　　“那咱们先吃东西，然后打车回派出所，这么跟你一起走，太招人眼了，真是跟你一起掉价。”
　　卓左右一听警花还管饭，心里想今天的饭钱不用去挣了，要是不没收兜子里的旅游图就更好了。
　　王睿一见卓左右背着兜子步伐有些发飘，赶紧就近走入了贵友商厦地下一层的麦当劳里。点餐的时候，什么巨无霸、辣鸡翅、可乐、薯条都要的是大号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卓左右，王睿一有些心酸，一种要保护和帮助他读过难关的母性心态泛滥开来。

　　“对了，我以前在东北老家的时候，好像听过有人讲什么架炮轰的笑话，我怕是黄段子，就躲开了，没听全。架炮轰，到底是什么意思？”王睿一见卓左右吃得差不多了，正喝着可乐，好奇地问。
　　卓左右这回可得着机会让警花见识一下系团委宣传委员的幽默风采了，他先是狡黠地向王睿一咔吧了几下小眼睛，然后开始了相声模仿秀：“其实架炮轰就是小题大做的意思，今天你拦住我，就有点儿那什么……哼哼，那个意思。
　　“那意思是啥意思呀？”冰雪聪明的王睿一也跟卓左右哪儿装傻。
　　“这得从头说，有对农村青年正热恋呢不是，农村那村里没有公园不是，实在不行了就找稻草垛不是，哼哼，你明白了吧？”
　　“你老不是不是的，我想弄明白也弄不明白不是。”

　　卓左右本来是忌讳用很直白的话讲出那对儿定了婚的农村青年热恋的火爆程度，可不讲又不能让王睿一明白，于是乎干脆就直截了当讲起来了。
　　“话说到村里那两个小年轻正超大强度地热恋，程度就是烈火碰见了干柴的水平。他俩没地方那啥……”
　　“哪啥呀？”王睿一不知道卓左右当着自己面忌口，还以为他的表达能力有问题呢，干脆就刨根问底。
　　“不就那啥吗？你还不懂，这不是逼我说粗话吗？我说了你不带急眼的。”
　　“快说！真比老娘们还啰嗦。”

　　“豁出去了，说就说。是你让我说的，别后悔啊。他俩要婚前越轨没地方，夏天稻草垛还没堆起来呢，只好钻了苞米地了。”
　　“讨厌，怎么又是黄段子？”
　　“不黄，不黄能流传开吗？不过也不是那么黄。还讲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