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遇见一熟人儿,就笑着冲那人点了个头,然后绕到了医院门口,点了根烟抽。这天不是周末,但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却很多。看来这人吃五谷杂粮,都得有生病的时候儿,天下永远不会倒闭的地方肯定有医院一份。
我站那抽了快两根烟,蒋大彪才晃悠出来。
我刚要说话,他一把拉住我激动地说:“这趟没白来啊!”
我说:“咋地了?查出你早孕了?”
蒋大彪说:“别没个正经的。哥们儿发现一商机。刚才那小子是我以前一客户,喝过几次酒,关系钢儿钢儿的。刚才闲扯蛋,他说他有低价药品的拿货渠道,咱投资开个药店你说咋样?”
我说:“开药店?你这是又发哪门子烧啊?”
蒋大彪晃了晃手上的药袋,说:“你知道不?就我咬这么一小口子,三百多块啊!你想啊,谁平时没个感冒发烧跑肚拉稀啥的?有病了就得吃药,这多大一商机啊?”
我说:“说的轻巧,在哪开?投多少钱?怎么进货?怎么卖?你都想过了没有?再说,你也没弄过这一块儿,里头有啥门道儿你知道吗?”
蒋大彪说:“你说的那些个都可以研究和摸索啊,店铺的地儿我倒是老早就看好了一个,就在你家小区外头那条街上新盖起来的商铺。”
日期:2007-10-23 5:34:57
11
出了医院大门的时候,蒋大彪公司里的伙计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单业务让他回去定夺一下。蒋大彪说让我通知小林子和胡学范,明儿到我家集合,开个会研究一下整药店的事儿。我见他又犯上了虎劲儿,也就没怎么理他,哼哈儿地答应了。医院离我家有三站地的距离,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儿,就没坐车,溜达儿地往回走。
半路上正好经过一水族馆,我就进去逛了逛。小店儿不大,但鱼的种类挺多,水族箱的布景做得也漂亮,尤其海水箱里头的珊瑚和海葵更是好看得紧,把我羡慕得直流口水。我在店里流连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拎了好几个袋子。
唉……我这人其实意志挺坚定的,打麻将和玩游戏只会热衷一段儿时间,但是一旦面对钓鱼和养观赏鱼这两件事儿的时候就完犊子了。其实我这次买新鱼也不完全是一时的冲动,如果追索原因的话,我想蒋大彪被咬算是个诱因,但也只能占百分之五十。另外的一个因素,是我在迈进水族馆的门时,忽然想起了水柔那天看鱼时说的话。
回到家以后,我这顿穷折腾,把我那一米二的大鱼缸铺了一层水晶沙,然后轰轰烈烈地种了一层水草,又把新买的六种小型热带鱼放了进去。打开滤水打氧机,再将小号八瓦的淡蓝色荧光灯通上电……嘿!简直跟刚才那店里头卖好几千的水族箱没什么区别!
望着我这伟大的作品,我得意了好半天。可是刚一转身,我的忧愁就接踵而来了——几条地图和银龙正可怜兮兮地漂在盆子里瞅我呢。当时光顾着高兴了,也没想想它们,这下麻烦大了。我蹲在那儿和它们对瞪了好半天,才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了个塑料袋,装了些水,把地图和银龙放了进去,然后鬼鬼祟祟地下了楼。
我住的小区里头有个不大的荷花池,里面养了几条锦鲤,平时也就几个老头子抱着孙子在池边儿逗逗小孩儿,基本上年轻人很少去看它。再没有别的地儿比这里更适合放养地图和银龙了,要是扔在珠江里,破坏本地生态系统不说,它们不被轮船的油污熏死才怪。
我出了单元门时,刚好有个保安走了过去。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到池边,哗啦一下子,连鱼带水倒了进去。谁知我刚把塑料袋团巴团巴揣兜儿里,刚才巡逻过去的保安就走了过来,跟我打招呼道:“嗨,老乡,今天休息啊?”
原来是个东北的小保安,挺热情一人儿,因为刚来这边儿不久,还有着浓厚的老乡情结,每次见我都要跟我对上几句东北话。
我赶紧背靠池塘的护栏,做贼心虚张声势地狂笑了几声,掩饰道:“啊哈哈哈,恩哪!那啥,休息,我瞎瞅瞅。啊哈哈哈。”
小保安被我笑得直发毛,不禁哆嗦了一下,叨咕道:“笑得咋这么瘆人呢……”
他又看了一眼池塘,说:“哎呀,你可真舒服,还有闲工夫看看鱼啥的,我这一圈圈儿巡逻好几趟了。哦对了,一会我还得放点小锦鲤进去,管理处说里头的鱼有点儿少。成天的净是事儿!”
我说:“哦?多大的鱼苗啊?”
小保安伸手比划道:“一寸多长的。”
我大喜,狂笑道:“哎呀,正好!啊哈哈哈!”
小保安又一哆嗦,谨慎地说:“啥正好啊?”
我这才发现说走嘴了,忙道:“我是说这么大正好,容易活,长得也快。”
说完我抹了一把汗,心想:兄弟,我对不住你了!回头鱼苗被吃没了我再买点儿放进去,指定不让你背黑锅!
正这时候,忽然有人叫我,我转头一看,竟然是水柔。
我正好找了一台阶,冲小保安又“啊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跟她上楼了。
虽然没回头,但是我能感觉到,小保安瞅着我的背影又哆嗦了一下。可怜的孩子……
上楼的时候我问水柔:“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
水柔说:“工作刚告一段落,暂时能轻松几天。哎,你刚才在池塘那儿干嘛呢?”
我嘿嘿窃笑了几声,说:“没啥事儿,瞎看看。对了,回去我给你看一好东西。”
水柔看了我一眼,说:“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我笑而不答。
正好此时电梯到了,我先下了去,掏钥匙打开了门。
水柔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布置一新的鱼缸,激动得哇了一声,连鞋都没脱就跑了过去,蹲在旁边看了半天,不住地说:“好漂亮,好漂亮。”
我轻轻地带上了门,忽然想起了几句台词,便缓缓地说:“柔软飘摇的水草,淡蓝色的海洋梦幻,乳白色的水晶沙,色彩缤纷的游鱼,喷涌升腾的气泡。温暖、舒缓、安全,像子夜不眠时无词的音乐。”
水柔听了,背对着我的身子微微地一震,忽然转过头说:“音乐水族馆?”
我也是一愣,说:“你听过?”
水柔猛地站了起来,眼光闪烁地看了我好久,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地说:“你的声音……能不能重说一遍?”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沉默了一会儿,用气息托住发音,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水柔就那样定定地站着,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她的眼光中竟有些湿润。
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世界是如此的狭窄。
几年前,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职业,是北方某电台的午夜音乐档DJ。刚才的那几句话,是我那档叫做“音乐水族馆”的节目的引语。而水柔那段时间正好在大连,她在子夜的电波下,是我的某个听众。
其实我进入播音行业纯属意外。大二那时蒋大彪总带我逃课去师大,混进播音主持系的大教室看美女。当时在我读书的那个城市有句话,叫“学在工大,爱在师大,死在H大”。意思是说工大的学习氛围好,师大的美女多,H大打架斗殴严重。我觉得这话总结得比较精辟。
我们一去师大就大骂种族歧视,因为你常常可以看见一批批长得比赵本山还磕碜、满脸疙瘩的男生被一个个比周迅还漂亮的美女挽着。最可气的是这样也就算了,师大男生们还炫耀说他们那儿这种货色的女生多的是,每个男生平均最少都有四个可选对象。
蒋大彪一听这话就咣咣往墙上撞,整得鼻血直流地大叫:“我真他奶奶的恨我自己啊!学啥中文啊!放着女多男少的熊猫不做,非跑这儿读四书五经做猴子!”
其实我们H大的女生也不算少了,也就跟师大比质量稍微有点弱而已,但是要是和建工学院比还是很有尊严的——我有一哥们儿,学桥梁的,他们全系就三个女生,长得都和沈殿霞有一拼。
“学在工大”就不用说了,他们研究机器人有一套,全国闻名,上过大学的地球人都知道。而“死在H大”也并非夸张,我们那成天群殴儿,动不动就打瘸一个,被削迷糊抬走的很常见,听师兄们说九几年时的确有人在混战中阵亡过。有时候在本校打腻歪了,就有人组队去师大打,专削有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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